本故事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请理性阅读。
我叫许承光,生在91年。
我们家在城郊,一片乱糟糟的自建房里。家门口是一条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路边有一排歪脖子白杨树,风一吹,叶子哗啦啦的响,像是说不尽的愁。
我们家三间平房,是爹跟人借钱盖的。墙皮早就脱落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砖,窗户是用塑料布糊的,冬天一到,北风跟刀子一样往里钻。
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妹妹,叫许暮云。
我爹叫许卫国,是个老实人,老实到有点窝囊。他在一家小厂当搬运工,每天回来,浑身都是汗臭和铁锈味。他话不多,就爱蹲在门口抽烟,一抽就是半宿,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暗,像他叹出来的气。
我娘叫宋秀莲,跟我爹完全相反。她精明,能干,嘴巴也厉害。娘在街道工厂做缝纫活,计件的,为了多挣几毛钱,常常踩缝纫机踩到后半夜。那台“蜜蜂牌”缝纫机,嗒嗒嗒的声音,是我整个童年的背景音。
我爹有个弟弟,我叔叔,叫许卫强。叔叔比我爹小五岁,脑子活络,嘴也甜。爷爷奶奶偏心他,从小啥好的都紧着他。
叔叔家就在我们家后面,隔着两排房子。他家的日子,一直比我们家强。

我爹总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
娘翻个白眼,说,他都多大了,还要你帮?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想着他?
我们家饭桌上,一年到头都是土豆白菜。我娘把一块肥肉炼出油,存在一个罐子里,每次炒菜,就用筷子蘸一下,在锅里划一圈。那点油腥味,就是我们家对“肉”全部的想象。
肚子里没油水,饿的快。
我和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觉得饿。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拿起凉窝窝头就啃,啃得腮帮子都疼。
叔叔家不一样。
他家隔三差五就飘出肉香。我跟妹妹在外面玩,闻到味儿,就扒着他家墙头往里瞅。婶婶总会看见,酸溜溜地说,承光啊,想吃肉让你爹买去啊,老盯着我们家算咋回事。
娘听见了,就把我俩拽回家,关起门来骂我爹。
“许卫国,你看看你那弟弟,你看看你!你但凡有点出息,孩子也不至于眼馋人家一口肉!”
爹掐了烟,闷声说,我没本事。
娘的眼泪就下来了,骂也骂不出来了,剩下我和妹妹,低着头,不敢喘气。
特别是妹妹,她身子弱,从小就爱生病。一生病就要花钱。娘就把牙缝里省出来的钱,一毛两毛的,换成药片,喂给妹妹吃。
娘说,承光,暮云,你俩得好好念书,只有读书才能走出这个地方。
我把娘的话,刻在了心里。
2003年夏天,妹妹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我刚上大学。两份学费,像两座大山,压得我爹娘喘不过气。
我娘东拼西凑,跟亲戚邻居借遍了,嘴皮子磨破了,才凑齐了我和妹妹的学费。家里就剩下两万块钱,是留着给奶奶看病的钱,奶奶那年得了重病,一直在床上躺着。娘说,这是救命钱,谁都不能动。
她把钱用好几层报纸包着,又套上塑料袋,藏在炕柜最里面的一个破铁盒里。
就在这时候,叔叔来了。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叔叔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扑通一声就给我爹跪下了。
“哥,你得救我!”
叔叔那会儿在外面跟人合伙包工程,被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高利贷的人天天上门。他说再还不上钱,腿就要被打断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爹慌了,扶着他说,卫强,你快起来,有事好商量。
娘站在一边,冷着脸,像个冰雕。
叔叔说,就差两万,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奶奶那笔钱先借我用用,我保证,年底连本带利还你!我给你打欠条!
娘一听,炸了。
“许卫强,你做梦!那是我婆婆的救命钱,你敢打这钱的主意,我跟你拼命!”
叔叔不理娘,就抱着我爹的腿哭。
爹看着他弟弟,满眼都是心疼,他张了张嘴,看着我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晚,我们家吵得天翻地覆。
娘的骂声,叔叔的哭声,爹的叹气声,还有外面的雨声,混在一起,像要把我们家那破屋顶给掀了。
最后,娘把叔叔赶了出去。
“滚!你给我滚!以后别再登我们家门!”
那一晚,我爹蹲在院子里,抽了一整夜的烟。娘在屋里,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醒来,看见娘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爹不在家。
娘冲进里屋,打开炕柜,拿出那个铁盒子。
盒子是空的。
娘瘫坐在地上,半天没动静。
许久,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捶打着地面,嘴里反复念叨:“许卫国,你不是人啊……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爹回来的时候,娘已经不哭了,也不闹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眼神空洞。
爹不敢看她,低着头说:“卫强他也是没办法……他是我弟……”
娘突然站起来,给了爹一巴掌。
那一巴掌很响。
“从今天起,你没有我这个老婆,这个家,你跟你弟过去吧!”
那天之后,娘有半个月没跟爹说一句话。家里的空气,冷得能结冰。奶奶的病,靠着我娘去借的新债,勉强维持着。两个月后,奶奶还是走了。
那两万块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们家的生活里。
我上大学的生活费,是娘一针一线踩着缝纫机挣出来的。妹妹在学校,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顿饭,人瘦得脱了相。
我们家更穷了。
逢年过节,叔叔会提着两瓶酒,一条鱼过来。他绝口不提那两万块钱的事。
爹也不问。
娘看见他就当没看见,直接回屋,把门摔得山响。
叔叔尴尬地笑笑,把东西放下就走。
我爹就把那两条鱼,翻来覆去地烧,嘴里念叨着,卫强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娘在屋里冷笑。
后来,叔叔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城里买了楼房,买了小车。我们家还是那三间破平房,冬冷夏热。
我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工作的城市。我拼命挣钱,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我想让爹娘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我跟妹妹一起凑钱,想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
娘说,别盖了,我不想在这个地方住了,看着就堵心。
我知道,娘心里的那根刺,一直没拔出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2013年。
我们那个城郊,突然说要拆迁了。
叔叔的房子和厂子,正好都在拆迁范围里。消息灵通的人说,叔叔家能分八套房,还有一大笔现金补偿。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样,在我们家炸开了。
娘听完,半天没说话,然后她走进屋,翻出那张早就泛黄的欠条。是当初叔叔写的,被娘收了起来。
“许卫国,十年了。”娘的声音抖得厉害,“这十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心里清楚。现在他发财了,这笔钱,连本带利,他必须还!”
爹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烟,烟雾缭绕着他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他说:“都过去了……”
“过不去!”娘尖叫起来,“这事没完!他要是不还钱,我就去拆迁办闹,去他新家闹!我让他身败名裂!”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娘是真的准备去闹了。
她甚至准备好了扩音喇叭和写着“许卫强忘恩负负,欠钱不还”的白布。
我跟妹妹怎么劝都劝不住。
我们知道,娘要的不是钱,是这十年的一口气。

年三十那天,我跟妹妹都赶回了家。娘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就在我们一家人僵持的时候,门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我们家门口。
车门打开,叔叔和婶婶下来了。
他们穿着崭新的貂皮大衣,跟我们家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娘看到他们,抓起白布就要往外冲。
我爹一把拉住了她。
“秀莲,别去。”爹的声音带着哀求。
叔叔和婶婶走进了院子。婶婶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叔叔的表情很复杂。
他走到我爹面前,没说话。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叔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爹。信封很厚。
然后,他又掏出一张黑色的卡。
“哥。”叔叔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拆迁补偿款下来了,这里面是二十万现金。我知道,当年的钱,现在不止这个数。”
我娘冷哼一声。
叔叔没理会,他把那张黑色的卡,塞到我爹手里。
“哥,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也委屈嫂子了。”叔叔眼圈红了,“当年要不是你,咱爹就完了,你把准备娶媳含的钱全拿了出来,咱爹临走前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他说,许卫强,你记着,你欠你哥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他说,你哥老实,心善,以后你出息了,一定要加倍还给他。我当年拿你那两万块钱,不是借,是还。可我知道,这点钱远远不够。”
叔叔看着我爹,一字一句地说:“哥,这卡里,有两套房子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还有两套房,我已经直接过户到了承光和暮云的名下。手续都办好了。”
屋里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爹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卡,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
我娘也愣住了,她手里的白布,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叔叔突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跟十年前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哥,嫂子,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我不是不想还,我是没脸还。钱是越挣越多,可这心里,是越来越空。我怕你们不要,我怕你们还在生我的气。”
我爹终于动了。
他扔掉烟头,弯下腰,颤抖着手,把我叔叔扶了起来。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抱在一起,哭得像个孩子。
我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看着看着,也捂着脸,蹲在地上,发出了压抑了十年的哭声。那哭声里,有委屈,有辛酸,有愤怒,但最后,都化成了释放。
那顿年夜饭,是我们家十几年来,吃得最安稳的一顿。
做人得讲良心。
有些情,比钱重,比天大。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爹用半辈子的委屈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叔叔用他的方式,守住了这份兄弟情。
这份情,在我们家那三间破平房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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