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墙上的挂钟指针稳稳停在八点整的位置，程薇雨手里提着个蛋糕，迈进了家门。

付衡没像往常那样，满眼爱意地迎上来，她倒也不觉得意外，径直走进客厅，随手把蛋糕搁在了他面前。

“五周年纪念日快乐哈。”她轻描淡写地说。

付衡的表情有点怪，脸上没露出她期待中的惊喜。

“前天才是。”他淡淡地说。

“啥？”程薇雨一脸疑惑地抬起头。

“结婚纪念日，是前天。”他顿了顿，又瞅了瞅蛋糕上的花生碎，心里一阵讽刺，“而且，我对花生过敏。”

程薇雨听了，微微一愣，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冷静，把蛋糕收了起来，露出点歉意，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方形盒子递给他。

“不好意思啊，最近出差太勤了，我给忘了，下次我一定记着。”

“虽然纪念日过了，但礼物还是得送。”

付衡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一条星星形状的毛衣链。

结婚五年了，她送他的礼物总是和星星有关。星星戒指、星星耳钉、星星手办……

一开始，付衡还问过程薇雨为啥总送星星，她说她喜欢星星。

后来他才知道，她送他星星，其实是因为一个人——乔墨霆，她的初恋。

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乔墨霆，而不是星星。

看到付衡收下了礼物，程薇雨以为他接受了她的解释，就补充说：“今年错过了，明年我给你补办个盛大的纪念日。”

说完，她脱下裙子，转身进了浴室。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付衡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语：

“不用了，程薇雨，我们没有明年了。”

他已经决定离婚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老板的电话。

“衡，你真的决定好要调去国外了吗？”

付衡嗯了一声，“嗯，决定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一年前，公司在国外开了分公司，需要个常驻的总监。

老板觉得他能力不错，跟他提了好几次，说这机会难得，让他一定要去。

但为了程薇雨，他拒绝了。

因为他之前承诺过，绝对不会抛弃她。

他和程薇雨从小就是邻居，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小学的时候，程薇雨的父母经常吵架，常年不在家，根本不管她。

他就是那时候走进她的生活的。

那天，她父母离婚，都不要她了。

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面色平静地看着父母提着行李远走，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只孤零零地坐在楼梯上看书。

他笑着靠近她：“小妹妹，我爸今天做了糖醋排骨，我吃不完，你要不要来我家帮我吃点？”

第一次，她拒绝了。

但最后还是被他的软磨硬泡给打动了。

从糖醋排骨到水煮鱼、油焖大虾，他拽着她到他家吃了一顿又一顿饭。

那段被抛弃的时光，是他陪着她一天天熬过来的。

后来，他们一起上了大学。

在大学里，她认识了乔墨霆。

一个是医学系的天才校花，一个是舞蹈系的白富美校草，他们交往时被公认为最般配的一对，也是老师眼中的金童玉女。

但大学毕业后，乔墨霆为了追求梦想，不顾程薇雨的挽留，毅然选择了出国。

她又一次被抛弃了。

这一次，还是付衡陪在她身边。

那晚，她喝得烂醉，红着眼抱住他的腰问：“是我不好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抛弃我？”

他心头一震，忍住心酸抚摸着她的头发：“还有我，我还在，付衡永远不会抛弃程薇雨。”

她微微抬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抬起头吻住了他。

一吻结束，他脸已经通红，她却将脑袋埋在他脖颈，低声呢喃：“衡，你暗恋我对不对？从今天开始，我会忘记乔墨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多年夙愿终得偿，他哪能说出拒绝的话。

后来，她履行承诺，真的再也没提起过乔墨霆。

他们也相处得很好，从恋爱到求婚，一步步走向了婚姻。

五年来，她一直遵守着那个承诺，再也没提起过乔墨霆，对他也很好。

一度让付衡以为，她真的忘了乔墨霆。

直到那天，他发了一条想去看北极光的朋友圈。

但因为程薇雨是医生，工作忙，他知道她很难抽出时间，也就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纪念日前几天，他在她抽屉里看到了去冰岛的机票。

他还以为是她看见了自己的朋友圈，特地为他准备的纪念日惊喜，就故意装作不知道，等她亲自把惊喜送上门。

可纪念日前夕，她却留下一句“最近要出差”，就带着机票离开了。

他还有点诧异，直到当天，他看到了乔墨霆发的朋友圈：

【再跟你看一次极光，就跟你一起回家。】

配图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虽然很模糊，但付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程薇雨。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发朋友圈那天，乔墨霆也发了一条“回国前想再看一次极光”的朋友圈。

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个惊喜不是为他准备的。

原来那个白月光，她虽然五年没提，但也从来没忘记过。

那一刻，他终于决定彻底放弃这段无望的婚姻，离开她。

电话那头，老板似乎从他坚定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不禁长叹一声。

“你和程薇雨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付衡选择了沉默，这沉默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老板的安慰：“别太难过，衡，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这样吧，我给你订了月底的机票，这个月就当是你的假期，好好处理你的私事，毕竟这次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付衡轻轻点头，感激地说：“谢谢老板。”

第二天，付衡去了公司，把手头的工作全部交接完毕。

交接完工作后，正好是中午时分。

同事们都不愿意让他就这么离开，拉着他一起去餐厅吃饭。

“衡要升职调走了，不得请我们大吃一顿？”

“对啊对啊，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衡，这顿饭可得好好享受。”

付衡没有推辞，但到了餐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没点那些昂贵的菜品。大家说说笑笑，竟然也冲淡了一些离别的忧伤。

饭后，付衡笑着和所有人告别，然后整理好留在公司的物品，回到了家中。

一开门，他就愣住了。

程薇雨竟然还在家里。

看到付衡，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手里还抱着个箱子。

付衡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弄得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解释道：“公司最近给我放了假，我就把一些要用的东西带回来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听到付衡的反问，程薇雨的表情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她只说自己想要放松一下，最近请了年假。

她可是个工作狂，平时几乎不休假，现在怎么可能因为想要放松就请年假？

正当她意识到这个借口太过牵强，准备再次解释时，他却点了点头，抱着箱子绕过她走进了房间。

他比谁都清楚，她请年假，自然是为了陪乔墨霆去看极光。

以前他会追问、会难过，但现在他已经决定放弃，也就不再有追究的心思了。

她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这一刻，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庆幸还是失落。

等付衡整理好东西出来，程薇雨想起了自己记错的纪念日，加上最近两人都在家，便主动提出陪他补过纪念日。

付衡垂下眼睛，摇了摇头：“算了。”

他如此平静的态度，却让程薇雨感到莫名的心慌。

她再次主动提出：“之前是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现在我们都有空闲，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告诉我。”

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付衡突然有些恍惚。

他意识到，或许程薇雨也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只想安静地离开，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就陪我做三件事吧。”

程薇雨的嘴角微微上扬：“好，第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付衡也笑了笑，但笑容并没有到达眼底：“给我做一顿饭吧。”

听到付衡的要求，程薇雨愣了愣。因为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那我们等会儿一起去买菜。”

付衡点点头，看着她离开去准备的背影，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程薇雨会做饭这件事，付衡很早就知道了。但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

以前他们是朋友，他没有提出过过分的要求，自然也不会主动要求她做饭。

后来她和乔墨霆交往，她的所有温柔都留给了乔墨霆。在得知乔墨霆胃不好后，便每天做好饭菜给乔墨霆送去。

那时，她甚至为了照顾乔墨霆的情绪，主动提出要减少与付衡的联系。他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吃到她做的饭了。

再后来，他们恋爱、结婚，但那时他已经开始在医院工作，一忙起来连自己都不记得吃饭，更不可能吃到她做的饭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这竟然是第一次。

下午，两人约好一起去超市购买食材。采购过程很简单，也没有什么分歧，很快就买好了食材回了家。

但程薇雨刚放下食材，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微微瞥了付衡一眼，但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了？”

“薇雨，朋友给我办了一个接风宴，你也来吧？”

她下意识地答应了，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一旁帮忙的付衡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抬头，只是不经意地问：“谁啊？”

电话那头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音量：“衡也在吗？薇雨你也把衡带过来吧，都好久没见过你们了。”

程薇雨想拒绝，但看到付衡已经抬起头看向自己，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而且刚刚都已经答应了，现在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

她把快要说出口的拒绝咽了回去，又看了一眼已经点头的付衡，答应了下来。

今天的接风宴，程薇雨没再提下厨的事。她开车带着付衡直奔乔墨霆发的地点。

他们俩收到消息晚了点，到了包厢时，其他人都已就位，气氛也热闹得很。

现场嘈杂声不断，有的在叙旧，有的在打趣。还有人提起乔墨霆和程薇雨当年那段轰动一时的恋情，不过被旁边的人轻轻一碰胳膊，大家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付衡挨着程薇雨坐下，刚一落座，他就发现程薇雨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目光随即飘向了被人群簇拥的乔墨霆。

乔墨霆见他们到了，赶紧举着酒杯走过来，向他们示意，目光落在付衡身上。

“薇雨，衡，听说你们结婚五年了？恭喜恭喜。”

一提到五年这个数字，程薇雨的表情微微一变。毕竟她和乔墨霆分手，也正好五年。

她很想在付衡面前保持克制，但一见到乔墨霆，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乔墨霆一杯接一杯地喝，程薇雨劝他：“你胃不好，少喝点。”

包厢里温度降了点，乔墨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程薇雨立刻递上外套。

乔墨霆看向哪个甜点，程薇雨就主动帮他端过去。

乔墨霆吃着程薇雨递来的甜点，笑了笑，目光越过她看向付衡，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炫耀：“薇雨，你这么照顾我，不怕你老公吃醋？”

程薇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有点慌乱地转过头，就看到付衡面无表情，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她回到付衡身边：“对不起，衡，我……”

“没事，老同学多年不见，多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让程薇雨更加不安。

她从桌上拿了一盘甜品放在付衡面前：“我记得你不喜欢吵闹，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先回去。”

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盘甜品上，突然笑了，心里的讽刺更浓。

又是花生。

明明昨天他才说过自己对花生过敏。

程薇雨，你到底有多不上心我啊。

他推开那盘甜品，沉默不语。而程薇雨以为危机已过，又回到了乔墨霆身边。

这时，有人提议玩转盘游戏，说这样玩没意思。付衡和程薇雨也加入了游戏。

第一轮就转到了程薇雨，大家立刻兴奋起来。

但抽完惩罚后，大家又没了兴趣。乔墨霆凑过去一看，惩罚是选在场的一名异性接吻。

“哎，薇姐带着老公来的，不用想都知道她会选谁，真没劲。”

程薇雨看了乔墨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喝酒接受惩罚。

大家对她的选择感到惊讶，纷纷看向付衡。他还没开口，乔墨霆就已经开始打圆场：“看来五年过去了，薇雨还是那个高冷女神。”

想起大学时两人那段轰轰烈烈的恋情，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并不多。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地开始下一轮游戏，但不幸的是，又是程薇雨。

抽完惩罚看到只是公开相册时，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只是公开相册而已，以程薇雨工作狂的性格，就算没有付衡的照片，大概也跟她的工作有关。

因为不能连续接受两轮惩罚，程薇雨只能打开自己的相册。但看到里面的照片时，大家都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里面，竟然全是乔墨霆的照片！

空气瞬间凝固，付衡起身想离开，却被程薇雨拉住。这一拉，她手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就露了出来。

大家一惊，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原因。

程薇雨刚才只喝了酒，她大概是对酒精严重过敏。

大家惊讶地叫出声：“薇姐，你酒精过敏这么严重，干嘛还要喝酒？”

但话还没说完，大家又想起了程薇雨手机里的照片，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纷纷将视线投向了付衡。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的。

付衡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把手抽回来，丢下一句话：“我去买点药。”

当付衡买药回来，经过两轮的折腾，众人已无兴致继续，纷纷找理由，三三两两地散去。

只留下乔墨霆扶着程薇雨缓缓走出。见付衡走近，他便松开了手。

“你来了，薇雨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离去。

付衡没理会他，直接喂程薇雨服下过敏药，随后叫了车，带她回家。

到家时，程薇雨已彻底清醒。见付衡还在，她长舒一口气。

“衡，听我解释，我一向不喜欢拍照，那些照片都是旧照，我忘了删！”

他本以为需要长时间解释，好好哄她，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我懂。”

五年未删的照片。

五年未忘的人。

他微微一笑。

程薇雨，你真是个长情的人。

第二天。

或许是出于内疚，休息好的程薇雨急忙提出要补上昨天的饭局。付衡却拒绝了。

“不用了，过几天就是奶奶的忌日，你陪我去祭拜奶奶吧。”

“你之前答应陪我做三件事，这次就算是第二件。”

程薇雨愣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奶奶忌日那天，付衡和程薇雨一大早就去了墓园。

这是奶奶去世后程薇雨第一次来看她。

往年的这一天，她总说要去出差。直到发现她藏起的一叠飞往M国的机票，而M国正是乔墨霆所在之地，付衡这才意识到，她所谓的出差，其实是偷偷去见乔墨霆。

付衡站在奶奶墓前，正要开口，程薇雨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接了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脸色一变，匆匆离开了墓园。

“知宜，我有事，得先走。”

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一个解释。

“程薇雨！”

付衡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但她只是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奶奶的墓，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

他不想让奶奶担心，说了很多其他的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奶奶，我要离婚了。”

付衡离开墓园时，已是中午。天气尚好，这里偏僻，不好打车，他打算先走一段路，到车多的地方再打车。

却没想到，危险随着车流的增加而至。

绿灯亮起，他过马路，没走几步，就听到刺耳的鸣笛声。

他回头一看，一辆失控的车正疾驰而来！

几秒后，付衡重重倒地，惊叫声、议论声、催促打120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紧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付衡已在医院。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程医生，这里刚送来一个车祸伤者，情况很严重，你能过来看下吗？”

对方犹豫了几秒，还是拒绝了：“你先让别人处理，我这边有个手术，比较紧急。”

那声音很熟悉，付衡立刻听出是谁。

程薇雨。

他的妻子。

想起墓园里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怎能不明白，她那台紧急的手术，自然是为了乔墨霆。

医生见他醒来，急忙让他联系家人，但他摇头，咬着牙签了手术同意书，自嘲地笑了笑。

“不用了，我妻子，她在给别人做手术。”

另一边。

一小时后。

程薇雨终于从手术室走出。乔墨霆的伤势不重，手术也简单，她松了口气。

想到护士的话，她没脱手术服，询问旁边的护士：“之前送来的另一个病人在哪个手术室，我现在过去。”

“程医生，那位患者已经安排其他医生处理了，但他大出血，情况严重，您经验丰富，还是去看看吧。”

程薇雨正有此意，按照护士的指引，快步走向手术室。

她推开门，快步走过去，准备查看患者情况。

却在看到手术台上满身血迹的人时，彻底愣住。

付衡？！

当付衡再次睁开眼时，程薇雨正趴在他的床边打盹。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她立刻惊醒，瞧见他醒来，眼中满是歉意和恐惧。

这个向来冷静的女人，头一回紧紧搂住了他。

“衡，对不起，我真没想到那个病人会是你。”

“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

尽管付衡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看向程薇雨的目光中没有一丝责备。

“我懂，薇雨，没事的。”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宽容地原谅了她作为妻子的失职、作为医生的私心，给予了她最大的理解。

然而，轻易得到宽恕的程薇雨，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又是这样。

不知怎的，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她看着躺在病床上沉默的男人，明明触手可及，却感觉他遥不可及。

她握紧他的手，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慌：“衡，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嗯，我不会走的。”

得到了他的承诺，程薇雨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他的输液瓶快要空了，她便起身离开病房，说是去叫护士来换药。

但直到输液瓶里的液体彻底见底，她还是没有回来。

付衡轻蔑一笑，拿起旁边的呼叫器叫来了护士。

她说什么去叫护士，明明可以直接按呼叫器，她却偏偏要亲自去护士站。明明来回用不了几分钟，她却一去不复返。

她就这么急不可耐，连一刻钟都等不了。刚听到他的原谅，立刻就奔向了她的心上人。

程薇雨回来时，已是午后。她手里提着饭盒，满脸歉意。

“对不起，刚才有点事耽搁了。”她抬头看到已经换过药的输液瓶，松了口气，然后放下饭盒，“先吃点东西，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所以我做了点粥，尝尝看。”

这是付衡第一次尝到程薇雨亲手做的饭菜。

清淡，适合病人，看起来很用心。

他没有说话，在她照料下慢慢喝完了粥。

然后他拿起手机，看到乔墨霆更新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一碗粥，和他刚喝的一模一样。

配文是“喜欢的人特意为我熬的粥，很好喝，我很喜欢”。

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关掉了手机，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付衡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一直是程薇雨在照顾他。尽管偶尔会消失一会儿，但她带来的吃的总能在乔墨霆那里找到一模一样的。她确实算得上尽责。

每次她两头跑完后，总会带着歉意向他道歉。

每次，他都会宽容地原谅。

程薇雨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清这不对劲从何而来。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忽略那抹不对劲。

出院那天，程薇雨来接他回家。

好在付衡的东西不多，她还能腾出手来扶他。

到了地下车库，付衡坐在副驾驶座上。但程薇雨放好行李后却迟迟没有上车。他转过头看向车外，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再次出现时，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个乔墨霆。

付衡没想到乔墨霆会和他同一天出院。他只是愣了一下，乔墨霆就已经走到他旁边，声音低沉，充满了被偏爱的感觉：“衡，真不好意思，又要打扰你们了。不过我晕车，能让我坐副驾驶吗？”

他突然的挑衅让两人都愣住了。

但听了他的话，程薇雨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付衡：“衡……”

程薇雨的偏爱让乔墨霆更加得意。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付衡，期待着能捕捉到付衡脸上的怒火和不满。但他注定要失望。

付衡依旧保持着冷静，甚至没有开口，平静地走下车，走向了后座，让出了副驾驶的位子。

这个行为让乔墨霆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的真实意图。程薇雨也一头雾水，只觉得他可能在生气，可能是因为乔墨霆和她的事情而生气。

她先把乔墨霆送回家，准备回来向他解释时，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

程薇雨不敢打扰他，只能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都坐在后座上沉默不语，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到家后，付衡也适时地“醒来”。出于内疚，她跟在他后面忙来忙去，说自己今天没什么安排，可以一直陪他。

她以为他会因此感到高兴。

但他只是挑了挑眉毛，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两个字：“真的吗？”

他的反问让程薇雨感到不安，好像他知道了些什么。她有些慌张，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付衡却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毕竟是医生，如果医院有需要，你肯定不会因为我而忽视其他人。”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至少在他们结婚的这五年里，她从不会因为他而放弃医院的工作。

如果不是这次他为了乔墨霆拒绝了他这个伤势更重的病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也会有因为私心而不顾一切的一天。

但程薇雨没有想那么多，以为那是他的真实想法，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陪了他很久，照顾得非常周到。

如果他只是她的病人，大概也会喜欢这样负责又耐心的医生，不会因为他心里想着谁而烦恼。

夜幕降临，就在付衡惊讶于她今天没有因为其他事情离开的时候，不出所料，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乔墨霆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哭诉伤口疼，灯坏了他本来想换灯，但伤口撕裂了，现在地上很多血，问她能不能帮自己看一看。

程薇雨看了一眼付衡，脸上露出了几丝为难。

她犹豫着，没能直接说出拒绝的话，但也迟迟没有答应。那边猜到了她的犹豫，忍不住开始低声呻吟起来。

一声又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透过手机传进她的耳朵，让她的心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最终她还是看向了付衡，满脸都是愧疚。

“衡，医院突然来了一个很棘手的病人，我得去看看。”

付衡听了，也没有阻止，反而表示理解。

“没关系，你去吧，病人要紧。”

得到了他的同意，她再无心理负担，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匆匆出门。出门前，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以后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你的。”

而付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笑出声。

“不会有以后了，程薇雨，我也不会再等你了。”

五个小时后，眼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都快指向午夜，付衡还是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他听着电话里延长的“嘟嘟”声，直到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自动挂断，才拨出了第二个电话。

这一次，电话被人接起，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衡？你找薇雨吗？她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哦。”

他的言辞里流露出的主权意识简直太强烈了，如果让不知情的人听到，可能会误以为乔墨霆才是程薇雨的合法配偶。

他以为这样会激怒付衡，但出乎意料的是，付衡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愤怒的迹象。

“没关系，既然他在你身边，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乔墨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如此公然挑衅，付衡为何还能保持冷静，甚至没有一丝悲伤，是他真的能忍，还是他深爱程薇雨，只要程薇雨在他身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第二天，付衡看到程薇雨回来时面色如常，便猜测乔墨霆昨晚可能没有提及那通电话。

但他并不在意，反正他即将离开。

程薇雨可能觉得自己最近确实亏欠了付衡，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陪伴着他，陪他去游乐园，看电影，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提出让他帮忙挑选礼物。

付衡陪着她逛了珠宝店，饰品店，还一起去看了鲜花。

但她总觉得那些礼物不够完美，不断地拉着他询问送这个是否合适，付衡则非常负责地给出了很多建议。

看着她为挑选礼物而绞尽脑汁的样子，付衡突然想起了这五年来她为自己挑选的礼物，她那时肯定不会这么犹豫不决。

因为每逢节日纪念日，她送给他的，总是与星星有关的礼物。

但由于付衡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程薇雨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她精心挑选了礼物，结账后，又去花店预订了花，准备带着付衡回家。

他却突然问道，“这是要送给谁的礼物？”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向他解释。

“墨霆给了我两张他的芭蕾舞演出票，邀请我和你一起去看，我想去看他的演出，总得给他带一份礼物。”

付衡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很快到了芭蕾舞演出的日子，因为距离演出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先去花店取了之前预订的花，然后前往剧院。

两人到达剧院，按照票上的座位坐下，付衡本以为自己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乔墨霆才会来。

毕竟，作为艺术生的付衡也曾邀请她去看画展，得到的答复总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演出一开始，她就看得非常专注，乔墨霆出场时，她甚至开始向他介绍剧目。

直到看到程薇雨对芭蕾舞剧目了如指掌，付衡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不是对艺术不感兴趣，而是对与乔墨霆无关的艺术不关心。

他心中一阵酸楚，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反正，说了也无济于事。

演出结束后，付衡和程薇雨来到后台等待乔墨霆下台，本以为不会等太久，但乔墨霆迟迟未出现。

这时，前厅突然传来了混乱的叫喊声。

一打听才知道，前厅不知何故突然起火，许多人被困在里面。

付衡下意识地看向程薇雨，果然看到她脸色变得惊慌。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她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乔墨霆还在里面，她要去救他！

付衡紧紧握住程薇雨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赞成。

“咱们这儿不远处就有消防队，报警电话也打了，消防队的人马很快就会到达，你现在冲进去太冒险了。”

然而，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手一甩，挣脱了他，不顾一切地奔向了大厅。

付衡因失去平衡而跌倒，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心中顿时沉甸甸的。

消防队员迅速到达现场，将被困在大厅的人们一一救出，

当程薇雨被救出时，付衡立刻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一大块烧伤，但她似乎毫无痛感，紧紧抓着乔墨霆的手，生怕他被遗漏。

被她紧紧保护的乔墨霆，倒是毫发无损。

消防队员听说她是后来才冲进火场救人的，便对她劈头盖脸地训斥，说她再急也不该毫无防护就冲进去。

两人安全撤离火场后，程薇雨的心也终于踏实了，她抱着痛苦不堪的乔墨霆轻声安慰，对消防队员的责骂没有反驳，默默承受。

不久，救护车也到达现场，程薇雨因手上的伤被送往医院，

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没有放开乔墨霆，而付衡却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他们的爱情多么崇高，多么值得歌颂。

为了乔墨霆，她不惜冒险冲进火场；

为了乔墨霆，她甚至不顾作为医生最重要的手受伤。

付衡最终还是自己打车去了医院，经过一番询问，得知她的所在后，便向住院部走去。

离开时，隐约听到护士们的议论。

“他是刚送来那男人的丈夫？那个程医生一直紧握不放的人？”

“一个是丈夫，爱她的；一个是心中的白月光，她爱的。”

付衡将那些议论抛诸脑后，心中却忍不住想，

看，连路人都能看出你的异常，你以为我有多傻，才会认为自己毫无察觉你的变心。

这一次，你又会编出什么借口来解释？

他走进程薇雨的病房，一看到她，程薇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急忙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她忍不住抬头看他的脸色，他却依旧面无表情，

没有流露出担忧。

程薇雨知道自己这次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只能先哄乔墨霆离开，等他走出病房后，这才满脸羞愧地向他道歉。

“衡，我当时太慌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他在病床边坐下，凝视着她被纱布包裹的手臂，坚定地看着她，第一次没有立刻说出原谅的话。

“你答应过我会忘记乔墨霆的，这话还算数吗？”

他呼吸一滞，然后向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算数。”

“衡，我只是习惯了保护他，没有其他意思。”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但确实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幸运的是，程薇雨手上的伤并不严重，在医院休养了几天后就出院了。

她出院那天，付衡看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日历，距离离开的日子，只剩下三天了。

在离别的前夕，付衡默默地注销了自己的社交网络账号，连同他的手机号码也一并抹去。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决定，直到程薇雨发现自己突然联系不上他，焦急地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之间销声匿迹。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给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我没注销，可能是账号出了点问题，我稍后再查查看。”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但程薇雨并没有深究，听到他的解释后，便安心地离开了。

在离开的前两天，付衡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该扔的扔，该处理的处理。

他环顾四周，看着变得空旷的房间，心想幸好提前告知了对方，今天不会回家。

最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律师，麻烦你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

在离开的前一天，付衡将程薇雨曾经送给他的所有与星星有关的礼物，以及过去五年里他偷偷飞往M国看乔墨霆的机票，全部整理出来，放进一个盒子里，最后在上面放了一封他亲笔写的情书，一起寄给了乔墨霆。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忘记乔墨霆。

既然她说不出口，那么，他来替她说。

寄出东西后，程薇雨也回到了家。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你扔掉了不少东西吗？家里怎么感觉这么空旷。”

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开，他没有再隐瞒，

“嗯，我把结婚时买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程薇雨以为他在做断舍离，并没有放在心上，“那过段时间我陪你去买新的。”

付衡没有回应，而是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

“我们结婚时，在风栖庄园办的酒席，你当时说，等我们金婚时，再在那办一次，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她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现在还没到金婚呢。

“你之前欠我三件事，还差最后一件，今天陪我去风栖庄园吧，我想回去看看。”

对于他突然的要求，程薇雨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风栖庄园位于郊外很远的地方，即使开车也需要一段时间。

到达后，付衡走在前面，先进了庄园，程薇雨跟在后面，看着他兴奋的背影，有些发呆。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了。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她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平静地说“没关系”的样子。

正当她发呆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程薇雨的注意力被拉回，她低头看到屏幕上显示“墨霆”两个字，却没有立刻接听。

她又抬头看向付衡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她接了这个电话，她就会永远失去他。

但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付衡也听到了，他回头看向她，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没关系，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先走。”

仿佛得到了释放，她忽略了心中的不安，迅速接起电话，听到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向她求助，她的理智瞬间被抛到脑后。

“衡，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自己看看吧。”

她没有时间好好告别，就匆匆离开了庄园，而他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程薇雨，这次，我不会再等你了。

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没有再进去，也没有再等待，在庄园里停留了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去。

他们的婚姻从这里开始，如今又在这里结束，也算是为这段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

回到家后，付衡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留下一封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然后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关上门后，他打车直奔机场。

从始至终，他走得轻松，走得坚决。

再也没有回头。

当程薇雨终于找到乔墨霆，她才意识到他所谓的受伤是个谎言。

她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但乔墨霆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拉着她的手，带着笑意说：“还不是因为你最近总陪着付衡，都没空搭理我了。薇雨，我可想你了。”

“薇雨，你打算啥时候跟他摊牌啊？”

这句话让程薇雨一时间愣住了，她困惑地看着乔墨霆，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乔墨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困惑，虽然心里有点不悦，但想到今天收到的快递，他放开她的手，拿出了那份快递。

“要不是你突然把这些寄给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没忘记我，还偷偷出国看了我好几次，还有这封情书，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了。”他拿出那封情书，得意地对她挑了挑眉，“不过既然我都答应你了，你是不是得先跟他离婚？我可不想当第三者。”

她看着他手中的情书和被挤在一旁的戒指，脑子里的弦突然绷断了，

“你说这是我寄给你的？”

她突然提高的声音让乔墨霆吓了一跳，他从旁边拿起那枚戒指，扔给她，“不然呢？这发件地址离你家不远，这戒指不是你前段时间摘下的吗？不过我可不要你和别人的戒指，你得给我买个新的。”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戒指，脑子一片混乱。

那戒指的款式和尺寸，分明是付衡的，而且，她也从没给乔墨霆寄过这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是谁寄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乔墨霆看着她满脸的惊讶，显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稍微一想，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还算他有点眼光。”

但紧接着，她突然被推开，程薇雨紧握着手中的戒指，突然想起被自己留在庄园的付衡，她急忙起身，不顾乔墨霆的呼喊，匆忙开车返回庄园，

可当她再次回到庄园时，庄园里哪里还有付衡的身影。

她转身上车，急匆匆地赶回家，家里空无一人，不仅人不在，就连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她满怀希望地在房间里寻找可能遗漏的东西，最后却在客厅的桌上，看到了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这一刻，程薇雨才终于明白，付衡早上说要把结婚时的东西都扔掉是什么意思。

他扔掉的不只是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

还有他们的婚姻，

还有她。

她失神地看着手中的戒指，却意外发现原本戴戒指的地方空空如也，连戒指的痕迹都淡了许多。

程薇雨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摘下戒指那天，付衡曾问她为什么摘下戒指，那时她满不在乎，只是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说因为手术不方便戴就摘下来了，

那时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已经透露出一种了然，后来也再没问过这件事。

是没有看见吗？只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了吧。

的确，她又不是第一天当医生，也不是第一次做手术，就算手术不方便，以前也都能记得戴回去，但后来，她却再也没戴回去过。

付衡是从那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吗？

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对。

继续向前追溯，差不多能回到她从冰岛归来的那天。

那天，她给他带了会过敏的花生碎蛋糕，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了一句，送礼物时，他已不再有过去收到礼物时的兴奋。

程薇雨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想要给付衡打电话，直到手机里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她才恍然大悟，就在几天前，他已经注销了所有的账号。

原来他早已暗示过要离开，只是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叮咚”一声，是新邮件的提示，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账号发来的。

邮件里，附带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朋友圈的截图，发圈的人是乔墨霆，配文写着【和心爱的人再看一次极光，就和你一起回家】。

朋友圈的发布时间，正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

原来他那时就已经察觉了。

察觉到她在纪念日前夕突然离开，并不是因为工作，而是为了和乔墨霆一起看极光。

铺天盖地的悔恨感淹没了她的理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她自以为巧妙的掩饰在他面前，就像一块透明的布，毫无遮掩。

但她从未想过要和他离婚，她只是

只是放不下对乔墨霆的执念，所以在得知他要回国的消息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但她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为何要选择无声无息地离开呢？

她哭得不能自已，却又突然想起，这封邮件，应该是付衡发来的。

她急忙查看发件人信息，映入眼帘的，却是账号已注销的提示界面。

他竟然如此决绝，连一点希望都不留给她。

视线落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上，她眼中突然闪现希望，她还没有签字，还没有和他领离婚证，也就是说，他现在仍然是她的丈夫，

他们的婚姻还没有结束。

她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用力撕碎，她不会签字，也不会放弃他。

但此刻，程薇雨想，她需要先解决一个人。

半小时后，她敲响了乔墨霆的门，

看到是程薇雨，乔墨霆脸上露出惊喜，他没想到她还会回来，刚想开口，一个耳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他一只手捂着脸，眼泪夺眶而出，另一只手指着她，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敢打我？我爸妈都没舍得打我！”

他以为自己委屈的样子至少能引起她的一丝同情，但她的眼里只有愤怒，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我不该打你吗？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在衡面前发那些无聊的东西？”

“乔墨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乔家的家教，就教会了你这些？让你当小三，还跑到原配面前炫耀，你要不要脸？”

她的话语激烈，几乎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也因此激发了他的怒火。

“我不要脸？”乔墨霆怒极反笑，一巴掌打了回去，“程薇雨，你贱不贱啊？”

“你说我不要脸，那又是谁一看到我发的朋友圈，就急匆匆地买机票飞到冰岛陪我看极光？连我都看到了他发的关于极光的朋友圈，你这个所谓的丈夫呢？有提过带他去看吗？”

“是我逼你陪我去冰岛的吗？是我逼你在相册里存满我的照片吗？是我逼你在放弃更需要急救的他来救我的吗？又是我一次次逼你丢下他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贱，我随便招招手，你就像个哈巴狗一样贴上来了？”

程薇雨从未目睹过乔墨霆如此的神情。

在她面前，他总是那个被宠爱的公子哥，即便偶尔耍点小性子，也多是带着些缠绵悱恻。

然而现在，他怒气冲冲，面目可憎，用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回击她的发泄，甚至给了她一巴掌。

也正是因为他的话，程薇雨才意识到，原来付衡也曾梦想着去看极光。

那么当他看到她和乔墨霆一起去冰岛观赏极光的朋友圈时，他心中又是何种滋味。

内心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面对这个始作俑者，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与他扭打起来。

程薇雨毕竟是个女子，从小娇生惯养，力气自然不敌乔墨霆，在这场混战中受的伤更多，但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在她扯发和踢打中，也变得狼狈不堪。

最终，两人的争斗引起了邻居的注意，报警后，警察介入，这场闹剧才得以平息。

但这场争斗，也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程薇雨曾想过寻找付衡的踪迹，但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对他的社交圈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公司地址，去寻访也只是得知他已经出国的消息，其他的则一无所知。

她去找过付衡的上司，虽然他知道付衡的下落，却始终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她搜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却再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两年后。

在A市机场，付衡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他调整了一下墨镜，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人影。

他皱了皱眉，小声抱怨：“Jack哥安排的接机人也太不靠谱了，我都出来了，人影都没见着。”

原本只是低声的抱怨，却被路过的一位女士听到，她停下了脚步。

“衡？”

女士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付衡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看向那位女士，摘下眼镜，眼中的不耐烦一览无余。

“程薇雨？”

这两年付衡虽然身在国外，但他作为服装设计师，不可能完全与网络隔绝，对国内的消息也有所耳闻。

因此，他也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有人故意曝光了乔墨霆插足他人家庭的丑闻，而乔墨霆作为青鸟歌剧院的首席芭蕾舞者，自然备受争议。

那件事之后，乔墨霆名誉扫地，最终因为舆论压力，青鸟歌剧院宣布解雇乔墨霆，他曾追求的梦想，最终因为他的错误选择而化为泡影。

原本程薇雨作为出轨的一方，也是网友谴责的对象。

但由于她在医院外科的地位，医院不会轻易放弃她，再加上程父虽然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但在程薇雨受到舆论攻击时，程氏集团还是出面帮她平息了舆论，使她免受惩罚。

因此，她才能在一次出差归来后，意外地遇到了因工作需要而回国的付衡。

但在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时，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衡，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付衡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落在她抓住自己的手上，声音冷冰冰的，“放开。”

她本能地松开了手，但消失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再次出现，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让他离开。

但她刚一松手，他就如避瘟神一般，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程女士，请自重，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是不要靠得太近。”

听到他这句话，程薇雨下意识地反驳：“我没同意离婚！衡，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衡，当初那份离婚协议书我并没有签字，我们也没有去领离婚证，现在你还是我的丈夫。”她深情地望着他，试图再次唤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爱意。

付衡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他都已经主动成全了她和他那难以忘怀的白月光，她为何还要坚守这段婚姻。

当初瞒着她悄悄出国是他考虑不周，不过，他笑了笑，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协议离婚的话，我也可以起诉离婚。”他推着行李箱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反正，我们也已经分居了两年，就算我选择起诉最后也会判离。”

说完，他也不再去看程薇雨的脸色，径直离开。

程薇雨以为不签离婚协议书就能将付衡留在身边，却忘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止协议离婚这一个手段。

不过她也因此终于知道了，付衡想要离开的决心有多坚定。

即便已经过去了两年，他也仍旧没有原谅他。

她心痛难忍，失神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却看见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付衡的身边，神态自然的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他也跟那人说了几句话，神态间熟稔自然，似是早就相熟的模样。

这么快，他的身边竟然就已经有了别人。

那一瞬间，她心里的嫉妒疯长，恨不得让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从此消失。

可此刻，她除了在他的身后悄悄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他讨厌她。

“程医生，你怎么还在这里？院长那边在打电话催我们赶紧回去呢。”

落后一步的其他医生赶过来时见程薇雨还在原地发呆，没忍住开口提醒，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朝他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的。

至少现在她还是他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而另一边，司机下车接过宋池月手里的行李箱，他则陪着付衡先行上了车。

“池月，怎么是你来接我？”

宋家在服装设计行业算是领头羊，宋池月则是宋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在国外也很有影响力。

如果不是付衡接受外调因此升职，怕是公司就算和宋氏集团有合作也轮不上他，

但也是那一次合作过后，两人私下的联系就多了起来。

不过关系再好，付衡也没想过会是她来接自己，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Jack哥居然还能使唤动你？”

“那当然不行，除非本小姐自愿，否则就算是老爷子来了，我也不会听他一句话的！”他说的豪言壮志，一副骄傲的孔雀模样，“我来接你，当然是因为我想来见你。”

她的前一句话，让他有些忍不住发笑，后一句话，却又直白的让他笑不出声。

宋池月喜欢他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隐瞒过。

但他很难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

程薇雨占据了他生命里的大部分，暗恋他的七年，和他结婚的五年，他曾经是真的以为能够和他携手终生的。

可他拼尽全力去追求的，乔墨霆只需要挥挥手，就能够轻易的夺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哪怕后来他和乔墨霆划清了界限，可有什么用呢？

她对他的伤害不会消失，她出轨的事实也不会因为他事后的补救变得不存在。

他讨厌她，厌恶她，甚至是恨她。

在这样的情绪下，他没有办法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而现在，他就更不能接受了。

“宋池月。”付衡叹了一口气，看向她，接着说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还没有离婚。”

两年前，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就出国了。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初恋的回忆，以为她会看到协议书就会签字同意。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后来我们没有走到一起，她也没有签那份协议，所以从法律上讲，我们还是夫妻。

他突然的一句话让宋池月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自己追了两年的人，竟然还是已婚人士。

她虽然有些遗憾，但依旧保持着那种不拘小节的态度，语气中带着一丝挑逗。

“就算没离婚也没关系，反正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最终还是要和他离婚的，对吧？如果你不介意婚内的话，我可以委屈一下，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等你离婚。”

她的开放言论让付衡感到震惊。

但震惊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前面开车的司机。

他突然咳嗽了几声，差点握不住方向盘，不停地回头看，直到看到宋池月那杀人般的眼神，才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但是把人送到目的地后，他立刻躲在车后给宋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老爷，小小姐说她要为爱做小三！”

远在异国的宋老爷子接起电话，那边一开口，就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吓得他刚喝进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但付衡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这次他回国本来是因为有工作需要和国内对接，但现在，他还多了一件事。

他要在下次去F国之前，把婚离掉。

付衡不太清楚程薇雨和乔墨霆最后为什么会闹得那么难堪，也不想去了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那么突然再次见到乔墨霆。

那是一场慈善晚宴，付衡跟着老板Jack一起入场，刚走进会场，就看见跟在一个女人身边的乔墨霆。

他面色憔悴，但依旧保持着富家公子的气势，但在看到付衡的那一刻，愤怒冲昏了头脑，刺耳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会场。

“付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连带着他身边的女人也成了议论的焦点。

那个男人叫冯琳琳，是A市出了名的风流名媛，圈子里流传最多的就是她和她那一圈狐朋狗友的花边新闻。

乔墨霆作为乔家精心培养的大少爷，原本就算是联姻，也有足够挑选联姻对象的资本。

但偏偏，两年前他出了那样的丑闻，虽然豪门不乏玩得开放的，但那也都是圈子内的事情，可乔墨霆的丑闻几乎人尽皆知，甚至因此丢了工作，只剩下联姻一条路可走的乔墨霆，于是只能被迫接受乔父给他选择的那些同样在圈内声名狼藉的大小姐。

毕竟，只要他们的名声影响不到两家的合作，那他们就仍旧有利可图。

可曾经备受瞩目的乔墨霆哪里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跟乔父吵过，跟冯琳琳吵过，眼见着他一天天变得憔悴，冯琳琳却异常嚣张，

从前他找不到泄愤的人，便只能忍气吞声，而现在，看到风光亮丽的付衡，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议论得满脸尴尬的冯琳琳一巴掌就落到了他的脸上。

“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你们乔家的家教呢？”

妻子突然发难，旁人议论纷纷，乔墨霆抬头一看，付衡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付衡跟前，举起手就要揍他，但付衡机智地退了一步，趁他还没回过神，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乔墨霆，你真以为我好欺负吗？”

乔墨霆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他一直觉得付衡就是软弱的代名词。

他夺走了程薇雨，还发那些只有付衡能看到的朋友圈，付衡却从未有过反应，只是默默忍受着委屈，在他面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但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离开，还故意留下那些东西让程薇雨和自己决裂，让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但现在，他竟然敢打他？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脸色变得愈发狰狞：“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就被一脚踹倒在地，接着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贱人这个词，我觉得更适合你，毕竟明知道对方有妻子还死皮赖脸贴上去的人，是你吧？”

乔墨霆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女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宋池月。

付衡这个混蛋凭什么让程薇雨对他念念不忘，还攀上了宋氏集团的大小姐？

他不敢对宋池月发火，只能把怒气发泄在付衡身上，但他刚想开口，看到连宋池月都在保护付衡的冯琳琳，哪里还敢让他说话。

“你还没丢够脸吗？赶紧给我滚回去。”

说完，不顾乔墨霆的挣扎，向两人道了歉，拖着他离开了会场。

看到闹事的人离开，没有了热闹可看，周围的人也都纷纷散去，宋池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付衡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不错，没受伤，没给我宋池月丢脸。”

“就算丢脸，我好像也丢不着宋大小姐您的脸吧？”付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他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你可是我看上的男人，要是受伤了，别人肯定会说是因为我没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一个人影强势地挤进了他们中间。

程薇雨对这种宴会本来不感兴趣，所以来得比较晚，这边发生混乱时，他刚到。

因为付衡被其他人围在最里面，他没看见，也就没过来，直到乔墨霆被拖着离开，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散去，他才知道原来刚才发生争执的人里有付衡。

他想过来找他，却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亲密的样子。

瞬间爆发的嫉妒让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人就已经挤了进来。

但他刚一出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付衡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你来干什么？”

程薇雨满脸怒容，一边警惕地看着宋池月，“衡，你跟她什么关系？”

他冷着脸往后退了几步，离她远了点，语气中也带上了不耐烦。

“我跟她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间似乎记起了什么，冷笑一声。

“差点忘了，咱们还没正式分道扬镳呢。你把之前的离婚协议撕了，明天我会找人再起草一份，寄给你，记得签上你的大名。”

程薇雨听到这话，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衡，我真心悔过，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与此同时，宋池月又贴到了他身边，故意捏着嗓子，对程薇雨嘲讽道。

“衡，她好凶啊，我好怕怕~”

这矫揉造作的腔调在耳边回荡，程薇雨气得快要爆炸，付衡却不想再和程薇雨纠缠，瞪了宋池月一眼，转身就走。

他跟着Jack哥来是有正事要办，不是陪他们胡闹的。

宋池月见状，急忙跟上他的脚步，他没有阻止，但当程薇雨也想跟来时，他回头厌恶地瞥了她一眼。

“别这么死缠烂打，让人恶心。”

这句话让程薇雨准备追上去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还是不想放弃他，也不想让他讨厌自己。

付衡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就让律师带着新起草的离婚协议书找到了程薇雨。

她刚撕了一份，律师就又拿出了另一份。

“没事，付先生料到你会这么做，特意让我多准备了几分，保证你撕得尽兴。”

程薇雨看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后来她找回了自己丢弃的婚戒，付衡的那枚她戴不上，就用链子串起来，当成了项链。

她依然坚信，总有一天，那枚戒指会回到它的主人那里。

但她不知道，有些人一旦决定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头。

“让他亲自来跟我谈，否则我不会签字。”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律师给付衡打了电话，询问他的意见，最后决定过两天再当面谈。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面谈的地点是程薇雨选的，选在了他们结婚时常去的一家情侣餐厅。

旧地重游，说没有感触是假的，但付衡现在最想做的，还是让程薇雨快点签离婚协议书。

他坐在预定好的位置上，直截了当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在她面前，惜字如金。

“签了吧。”

她看着不知道第几次被推到面前的离婚协议书，愣住了，直到一滴眼泪落下，他催促的声音才响起。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就赶紧签了吧。”

她抬头，看向他，声音哽咽。

“衡，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太傻，看不清自己的心意，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对乔墨霆，不过是我年少时的执念而已。”

“我真的知道错了，衡，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不好吗？”

她言辞恳切，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不好。”

“程薇雨，时间不会倒流，伤害不会消失，出轨的事实不会改变，我们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付衡对她口中的“回到过去”毫无兴趣，毕竟她口中的“过去”，是他全心全意的投入，而她只是伪装的柔情和偶尔的应付。

爱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但她以前看他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意。

程薇雨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你曾经答应过我，会永远陪伴我，不会离开我。”

她以为提起这个承诺，他就会同意留下，但他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承诺？程薇雨，你是不是忘了，承诺的人不只有我一个。”

“结婚时你不是也承诺过会忘记乔墨霆，好好跟我过日子吗？但后来呢，你做到了吗？你自己的承诺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别人遵守承诺？”

程薇雨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付衡不会再原谅她了。

但他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固执。

“我不会签什么离婚协议，衡，我不会就这样放手。”

反正他都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了，那再让他讨厌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她可以成为一个无耻的纠缠者。

话音刚落，付衡就站了起来。

“既然程医生不愿意和谈，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程薇雨不怕上法庭，她知道现在的离婚官司不容易判离，至少，他需要先证明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

她还爱他，他们怎么能算是感情破裂呢？

“衡，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已经走远的付衡没有听到她这句话，即使听到了，他也只会觉得恶心。

此时的他只是非常庆幸，自己早就对她死了心，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

付衡早就做好了和程薇雨打离婚官司的准备，确实会很麻烦，这也是他为什么最初选择和程薇雨和谈，让她签离婚协议书。

现在既然她不愿意配合，他也不会害怕麻烦。

咨询了律师后，付衡开始准备所需的材料，关于程薇雨出轨的证据，原本事情过去很久，取证会很难。

但谁让这件事的主角之一，是当年声名显赫的青鸟歌剧院的芭蕾舞首席乔墨霆，谁让当年程薇雨为了报复乔墨霆，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当年程家把程薇雨从这件事中摘了出来，但毕竟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因此失去了工作。

一个知情的第三者当然很令人厌恶，但一个已婚妇女和其他男人聊天搞暧昧，最后事情爆发后，还试图为自己脱责，利用家庭背景让自己在这个故事中隐身，

这个女人，又何尝不令人恶心呢？

他翻出了所有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新闻，以及自己出国前也曾找律师拟定离婚协议的证据，以及两年后多次向他提出离婚的事都列了出来，交给了他委托的律师。

这一次，他要和她彻底断绝关系。

律师收到付衡送去的材料后，自信满满地向他保证，这些材料已经足够，这场离婚官司，一定会帮他打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他甚至不用亲自出庭。

把离婚事宜全权委托给了律师，付衡便只剩下了工作要处理。

“衡，你这次回来，要是不想回F国，留在国内也行，公司最近开拓了新业务，将来会独立出来，这次叫你回来也是为了这个，如果你愿意留下，可以直接管理分公司。”

对于Jack的提议，付衡内心确实有些动心。

这里毕竟是他的故土，能留在这儿他自然感到高兴，但在F国，对他的事业更有益处。

若要接管分公司，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也会随之增加，他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不敢贸然接受，而且一旦分散了精力，他在设计上的投入时间就会减少。

因此，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付衡还是回答说：“让我再想想吧。”

“深思熟虑是应该的，但分公司那边不能等太久。”Jack对他的犹豫并不感到意外，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先试着接触一下，三个月后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如果你决定回F国，我会安排人与你交接。”

付衡接受了这个建议，正好，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处理完离婚诉讼。

刚离开公司，付衡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宋池月，她一看到他出来，就激动得好像要把手臂挥断一样，他有些惊讶，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宋家大小姐这么清闲吗，而且，现在也不是下班时间，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但她只是神秘地回了他两个字：“保密。”

他轻蔑地一笑，对她的神秘兮兮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她送他回家，看着她准备离开的背影时，突然开口。

“我可能不会再去F国了。”

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停住，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一丝失望，“决定了？”

“Jack给了我建议，我还没拿定主意，但毕竟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付衡摇了摇头，他环顾四周，将周围的景象都收入眼中，“能留在这里，我当然更愿意留下。”

他在这里出生，成长，这里永远是他的根。

但宋池月不同，宋家的主要业务都在海外，她的父母和祖父母也都在国外，她最终，可能还是会回到F国。

宋池月离开时脸色并不好看。

付衡知道她为何不高兴，在国外的那两年，他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她给了他很多帮助，她追随他从国外到国内，为他撑腰，也让他避免了许多麻烦，

甚至在他还没离婚时，帮他找律师，还说可以委屈自己，等他离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宋家知道了她的想法，可能会立刻飞回国打断她的腿。

他还不知道，就在宋池月说出那些话的当天，宋家的司机就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言辞之尖锐让宋家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没过多久，宋老爷子就买了机票飞到了国内。

也确实训斥了宋池月一顿。

一个月之后，付衡与程薇雨的离婚案首次开庭。

这场官司轻松取胜，无需二次审理，付衡便拿到了他所期望的判决书。当他拿到离婚证书时，只感到全身轻松。

这可能是近两年来，他最轻松的一天。

心中的执着终于可以放下，从此，他与那个女人彻底划清界限。

处理完与程薇雨的纠葛后，付衡最终选择留在国内，接管分公司。

他原以为上次谈话后，宋池月不会再来找他，没想到在他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宋池月还是出现了。

“哎呀，好伤心啊，我对你这么好，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开心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宋池月站在付衡面前，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付衡则后退两步，避开她的影子，侧过头不去看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咳，就算我没告诉你，你不也找来了吗？”

“你叫我来和我自己找来怎么能一样呢，衡，你得好好补偿一下我这颗受伤的心。”看到他瞪大眼睛转过来，脸上的热度还未完全消退，宋池月玩心大起，捏了捏他的脸颊。

付衡很瘦，脸上没什么肉，捏起来手感并不好，看到他脸上满是不满，她松开手笑了笑。

“这样吧，你请我吃顿饭，就当作你的赔礼。”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宋池月帮了他很多，他也确实应该请她吃顿饭表示感谢。

付衡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看到他点头，宋池月明显高兴起来，嚷嚷着既然是请他吃饭，那餐厅也得由她来选。

既然已经答应了一个要求，付衡也就不再坚持这一点，随她去了。只是到了她选好的餐厅后，他才发现，她选的是一家情侣餐厅。

他愣了愣，看了她一眼，但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也许这只是她随意选的一家餐厅，他这么突兀地提起，可能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他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宋池月嘴角悄悄上扬。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预定的包厢，刚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付衡又是一愣，看她眉头一挑，就知道她在预定餐厅时已经点好了菜。

再一看桌上的菜，全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神情恍惚，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对他真的很好，但她的好意，他最后好像还是只能辜负。

失神间，服务员已经上完了最后一道菜，端着一份甜品，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

“先生，小姐，本店今天有活动，你们是今天第520对到本店用餐的情侣，这是本店给两位幸运顾客的甜品，请慢用。”

付衡一回神，就听到了服务员的“情侣”两个字，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急忙想要解释，另一边的宋池月却已经接受了服务员的话。

“那就多谢了。”

服务员笑着点头退出了包厢，付衡一回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她一脸高兴，笑得心满意足的样子，甚至还拿着服务员最后送的爱心形状的甜品往他面前送了送，

“试试看，这家餐厅的甜品还不错。”

见此，他不由脸上露出了一丝恼怒：“你故意的？”

宋池月耸了耸肩，一副你误会我了的表情，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衡怎么能这么想我？真是让人伤心啊。”

付衡抖了抖身上被她一句话激起的鸡皮疙瘩，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甜品塞进嘴里，

“吃你的吧。”

但这件事也算就这么过去了。

一顿美食下肚，他们俩前后脚离开了餐馆。宋池月提了句要去取车。

付衡目送她远去，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一瞧，原来是程薇雨。

她眼中满是苦楚，伸手拽住了付衡，开口却是质问，

“衡，你非要和我离婚，是因为她吗？”

付衡厌恶地抽回手，莫名其妙地看着程薇雨，“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吗？我为什么要离婚，你真的不明白？何必牵扯别人。”

“我只是犯了女人常犯的错误，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我呢？”她似乎没听懂，又伸手去拉他，“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会好好对你，行吗？你以前那么爱我，怎么能说走就走，连机会都不给我？”

当程薇雨的手再次伸来时，付衡迅速后退，拉开了距离，

“程女士，请自重。”这次，他的眼神只剩下冷漠，“如果你再这样，就算你是女性，我也不会介意报警，让你去警局坐坐。”

“不知道程女士再出一次丑闻，程家还能不能帮你压下舆论，如果事情严重，也不知道程医生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他的话既绝情又冷酷，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程薇雨依旧满脸痛苦，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因为她知道，以他现在对她的态度，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这时宋池月开车过来了，他瞥了一眼程薇雨，冷笑一声，“有些人啊，有伴侣的时候不珍惜，非要去外面沾花惹草，等到伴侣没了，又在这里哭哭啼啼地后悔。”

看着程薇雨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再理她，转向付衡，“衡，快上车，我送你回家。”

付衡也没再看程薇雨，直接走向车边，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让宋池月赶紧开车。

只听他应了声“遵命”，车子飞驰而去，留给程薇雨的只有车尾的烟尘。

程薇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望着两人消失在车流中，只剩下满脸的怨恨。

为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在婚姻中短暂地迷失了一下，并没有出轨，为什么付衡就是不肯原谅她？

她想不通，也没人给她答案。

她坚持自己的想法，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但现在，就连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结婚证，也因她的无情而断裂，她似乎再也没有接近他的理由。

而三天后，更让她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付衡，和宋池月在一起了。

程薇雨看着手机上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眼睛瞬间红了。

照片上，是深情相拥的付衡和宋池月。

三天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宋池月把付衡送回住处，却没有转身离去。

付衡心里也满是疑惑，今天宋池月的举止言谈都显得异常，似乎在告诉他，她要放手了。

然而今天，无论是她意外的出现，还是餐厅里故意营造的暧昧氛围，都在暗示他，她似乎并未放弃。

可那天他还未决定是否留下，她就已经显得那么失落，如今他已决定留下，她为何又重燃希望？

付衡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宋池月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衡，你不会是想玩弄感情吧？”

这话一出，付衡也感到惊讶：“宋池月，别乱给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玩弄感情了？”

“我说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结果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们从国外飞回来，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还说如果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追求你，他们就不让我回家，衡，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付衡，眼中满是哀求，但付衡并不买账，他的眼神中只有两个字：不信。

“就算他们不让你回家，我也不信你没别的地方可去，就算你那些地方去不了，你那么富有，随便找个酒店都能住得很舒适。”

见付衡不信，她继续解释，“他们把我的钥匙拿走了，还冻结了我的银行卡，如果你不愿意收留我，我真的只能睡大街了，衡，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其实说到这儿，付衡也大概明白了她的真正意图，他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她，把话说开了，“池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会留在国内，但你终究会回到F国，我……”

他话还没说完，宋池月突然笑了，

“衡，你不用担心这些，我爷爷都说了，我们宋家的产业虽然主要是在国外，但国内也有，再说爷爷年纪大了，他本来就有回国的打算，老人嘛，都想落叶归根。”

“所以现在，你的顾虑都不存在了，你可以接受我了吗？”

三天后，程薇雨看到两人公开恋情的消息，嫉妒得快要疯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付衡竟然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但她再怎么想，也无法改变付衡和宋池月不仅真的在一起了，这消息甚至还登上了新闻头条。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宋家似乎有意进军国内市场。

在这个关键时刻，大家心知肚明宋家的用意，因此，在这条热点下，网友们议论纷纷，直呼甜蜜。

“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羡慕死了。”

“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样的情节？”

“楼上的，我建议你赶紧去睡觉，梦里啥都有。”

“我这是不小心走进了偶像剧吗？嫉妒了。”

各种评论充满了屏幕，大多是调侃和祝福的话语，只有一条刚刚发布的消息，充满了恶意。

“刚离婚就攀上了豪门，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但很快，甚至不需要宋池月亲自出马，发评论的人就已经被网友们追着骂得落荒而逃，删评论跑路，甚至连账号都注销了。

网友们动作麻利，宋池月的怒火无处发泄，付衡瞧见他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一瞥见他那幽怨的眼神，他立刻收敛了笑容，

她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看他，小声抱怨，“我这么生气是为了谁啊，还笑我，真是没良心。”

听到她这满腹牢骚，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直到她瞪了他一眼才放手，认真地说，

“好了好了，网络上的一句话，我又不会少块肉，而且，网友不是已经帮我回击了吗？看，网友们还是很理智的。”

由于宋家开始开拓国内市场，宋池月也变得忙碌起来，不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关注付衡的行踪。

但也正因为这样，付衡在一次聊天中，从Jack哥那里得知，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是因为她用钱收买了Jack哥。

他差点笑出声，她还装神秘，原来用的是金钱的魔法。

“等她回来，我得好好教训她，竟然敢监视我了。”

那边，Jack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那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以后我可就要少赚一笔了。”

当天下午，付衡下班时没看到宋池月，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程薇雨？”他皱了皱眉，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的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又来了？”

程薇雨没有回答付衡的问题，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只说了一句，

“衡，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看到她还是不死心，付衡懒得再跟她多说，他已经拒绝了无数次，但她总是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继续跟她说下去，也只是对牛弹琴。

他绕过她，朝自己的车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他加快了脚步，走到车边解锁开车门一气呵成，刚想松一口气，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无力地倒下，在昏迷前，他勉强保持着意识看了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程薇雨那志在必得的眼神。

“衡，你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呢？”

三个小时后，付衡终于醒了过来。

他目光所及，熟悉的家具摆设都在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婚房。

与两年前他离开时不同的是，她又按照着记忆，将他丢掉的东西重新买了一份补充了回来。

看到他醒来，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衡，你看，这房间和我们当初是不是一模一样的？当年你真的丢掉了很多东西，重新置办一份可不容易，我找了很久，才终于全都重新置办齐全。”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将脖子上戴着的戒指取下，牵过他的手，不顾付衡的阻拦，把戒指给他戴上，“这婚戒我也取回来了，衡，这一次，就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付衡被下了迷药，虽然已经醒来，但头脑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但程薇雨一碰到他，他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恶心感，下意识就想挣脱，

但他手脚无力，还是没能挣脱程薇雨的控制。

再听到她的话，付衡一时没忍住，竟然直接吐了出来。

他的反应让程薇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就这么讨厌我？可是衡，你曾经那么爱我，爱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能再多爱我一点呢？”

吐完之后，付衡的意识终于恢复了清醒，力气也回来了一些，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程薇雨，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是啊，我疯了。”她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深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衡，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曾经以为我爱的人是墨霆，所以才会为他四处奔波，可是衡，当我意识到你离开我时，我心中的痛苦才告诉我，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当年乔墨霆离开我出国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痛苦。”

“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付衡从床上坐起来，连连后退避开她试图触碰自己的手，然后，“啪”的一声，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程薇雨，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原谅？是，我曾经爱过你，但你也说了，那是过去，不是现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珍惜，满脑子都是你的初恋，为了他连你的职业道德都可以抛弃，等我离开了，你说你爱上了我？”

“我看不是吧，你爱的真的是我吗？我看未必。现在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你的不甘心，和你那破碎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你只是不甘心被抛弃，被你的父母，被你的心上人，被我这个你曾经认为最不可能离开你的人抛弃，但你就是这么贱，越爱你的人你越不珍惜，越要离开你的人你越想挽留，但是程薇雨，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你看，就连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了，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会有人永远离不开你？”

付衡陪着程薇雨从15岁到27岁，整整十二年，她曾经占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自然也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才能让她更痛。

他毫不留情的话语也确实刺痛了程薇雨，她双眼通红，被激得失去了理智，

程薇雨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想要抓住他，但刚靠近付衡的身边，他就从身后随手抄起一只花瓶，猛地砸向了她的头。

“砰”的一声，花瓶因为用力过猛被砸碎，接着就是碎瓷片飞溅后落地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伸手一抹，被砸到的地方一片黏腻，将手伸到面前，竟然是一片鲜红。

疼痛之下，她的理智被唤回，看着仍旧手持花瓶碎片对准自己的付衡，她惨然一笑，

“你居然伤害我。”

像是没想到付衡会突然暴起，她心中一片荒凉，看着他满眼警惕，她也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转身出门，上锁，彻底将他的身影隔绝在房间中。

随着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衡，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你怎么刺激我都没有关系，你伤害我也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冷静。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衡，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房间内，付衡没有理会她的话，在房间内四处寻找起来，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要逃出去。

也不知道宋池月发现他不见了没有，会不会担心。

他得赶紧回去，不能让宋池月担心。

另一边。

宋池月一有空就给Jack哥打去了电话，在得知付衡已经下班回家了之后，就赶紧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匆匆赶回家。

但到家时，家里一片寂静，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亮灯。

安静得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慌感。

她找遍了房间，没有人，调出了家里的监控，发现付衡压根就没有回过家，心头那丝不安也更加浓烈了起来。

宋池月拿出手机，先给付衡打了电话，直到手机里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她才挂断开始重新打。

但一遍又一遍，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她又给Jack拨了个电话，确认付衡准时离开了公司后，两人都开始急了。

两人报了警，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在地下车库找到了线索。

宋池月盯着监控录像，看到有个女人尾随付衡，给他喷了迷药，等他昏倒后把他带走，警察们也警觉起来。

“这么明目张胆，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一名警察感叹道，然后开始分析视频信息，“从监控来看，这女人应该认识付先生，虽然两人没说话，但从付先生的动作看，他们应该很熟，但可能是个不太受欢迎的人。”

这话一出，宋池月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自从付衡回国后，就不断骚扰他的女人，程薇雨。

有了这个信息，追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程薇雨名下的房产不多，最近常去的地方更是寥寥无几，简单一查，就能看到她回的就是她一直住的那套房子。

而且她扶着付衡的身影，毫不掩饰。

所以，程薇雨给自己包扎完伤口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门铃声。

她收拾药箱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门口，门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好像确定她在家，不开门就不罢休。

程薇雨起身，走到门口开门，看到是警察，一点也没慌。

“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镇定的样子，如果警察没亲眼看到她迷晕人带走的过程，可能也会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出示了警官证给程薇雨看，又指了指自己的执法记录仪，

“是程薇雨女士吗？”看到门内的女人点头，才继续问，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接到报警，付先生突然失踪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线索。”说着，其中一个警官看到他已经包扎好的头，问了一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没事吧？”

程薇雨的目光在警察身后的宋池月身上扫过，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天没见过他，所以没什么线索，至于头上的伤，我是个医生，今天医院里有点冲突，被砸了一下，但已经处理过了，没事。”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人的心理素质。

不愧是个医生。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程薇雨都对答如流，眼看警察好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她心里松了口气，还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宋池月。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程薇雨脸色一变，两个警察和宋池月直接破门而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这下，程薇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声音一响，警察甚至没再问一句，就直接冲了过去，看来早就知道是她干的。

她脸色变得难看，双手紧握成拳，也知道今天自己留不住付衡了。

再加上刚才那番话，自己可能还会惹上大麻烦。

程薇雨不再多想，看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里面的房间，便转身冲出房门，想先走一步，但刚跑出房门，就和守在门外的警察撞了个正着。

程薇雨被当场按住的时候，里面三个警察和扶着付衡的宋池月都走了出来。

看到突然多了一个人，程薇雨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到底是该说他们太看重自己，还是看重付衡？

因为被当场抓获，程薇雨被带回了警局关押起来，付衡和宋池月录完口供后，就一起回家了。

一路上付衡都显得很安静，直到终于到家的那一刻，他才抱着宋池月，压抑着哭声，“宋池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池月不常见到付衡这副模样，她心里一紧，被他紧紧拥入怀中，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惊恐。

“抱歉，我找到你太晚了。”

过了好一会儿，付衡的情绪才逐渐平复。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付衡对他们能找到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但他好奇的是，他们似乎一来就确定是程薇雨带走了他，一边有人正面吸引注意，另一边有人从后面救援。

这样无懈可击的计划，看起来不像是猜测。

宋池月轻蔑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对程薇雨的鄙视和讥讽，

“那个傻瓜，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动，离开，想不让人知道是她都难。一开始看她那么嚣张，还以为她疯了，准备硬碰硬，所以警局还派了那么多人，结果，从警察询问她时她还在隐瞒，就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傻罢了。”

付衡也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大动干戈，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那一刻，她心中还有一丝后悔。

她这么傻的行为，自己居然还能上当，真是不应该。

也许是看出了付衡的心思，她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有人在清醒的时候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呢？你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正常，再说后来你不也意识到了吗？只是没来得及避开而已。”

付衡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这次程家不会又把她捞出来了吧？如果她出来了，那我岂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

宋池月轻抚她的头，安慰道，“没事，这次证据确凿，她还被抓了个现行，程家想要救她，除非从她的精神问题下手，但只要他们敢，我就能让她一辈子待在精神病院里。”

“而且，程家想要保程薇雨，还得看我宋家同不同意呢，你猜程家会不会为了一个早就已经抛弃过一次的女儿，去得罪宋家？”

听到宋池月的话，付衡终于放下心来。

五个月后，程薇雨的判决下来了，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因为宋家的介入，程家不敢轻举妄动，

正如宋池月所说，程家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抛弃过一次的女儿得罪宋家。

上次程家会出手，是因为只要保住她，那么程家就还能拥有一个名声显赫、流落在外的女儿，

而这一次，就算出手她也没法再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女儿，自然就可以随意抛弃。

曾经最讨厌被抛弃的人，最终还是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个。

这一次没有程家为她压下热度，她曾经做过的一切都被翻了出来，一时间，她也成了名声扫地的那一个，就连曾经包庇过她的静安医院，名声也因此受损。

两年后。

付衡和宋池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宋家的长辈们都从国外飞了回来。

Jack哥作为男方唯一邀请的伴郎，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他一脸不满地看着付衡，

“喂，付衡，我怎么说也是你以前的老板好吧，你现在成了分公司的老板，就这么使唤我？”

付衡尴尬地笑了笑，

“哎呀，这不是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跟你最亲嘛。”

Jack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算了吧，你的这些小花招，留着给你家那位去用吧！”

这场盛大的婚礼被议论了很久，一时间更是成了A市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而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刑满释放、声名狼藉的程薇雨拿着手中破旧的手机，看着新闻里满脸幸福走向另一个女人的付衡，忍不住红了眼。

明明这样的幸福本该属于她，可她却亲手弄丢了那个最爱她的男孩。

从此，幸福与她无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角落里，看着她心尖上的那个人，与别人共度余生。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