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随歌》这几集挺凶猛,我们展开说说观感。
一,实然和应然、冷血和热血
凤随歌为母亲报仇,手刃仇人庄相。庄相当年背后一刀杀死他母亲,他是直接的刽子手没有错,但真正害死凤随歌母亲的,还有他父亲、还有这座吃人的宫城。
道理凤随歌都懂,虽然此前不清楚母后之死的具体细节。这么多年他对父亲的仇恨,与其说是恨一个具体的中年人,不如说是恨一种普遍的“权力将人异化”的生活方式。
他恨那把黄金座椅、将人变成权力的行尸走肉,他和付一笑一样,爱的是天下大义,也是具体的人。
他们都不爱,万民枯骨和至亲血肉堆成的烫金宝座。
付一笑和凤随歌,从交战两国敌对阵营的敌人,一步步变成人生战友,很核心的点就在于,都厌弃吃人的血色权力制度,都热爱“马革裹尸、为护佑苍生而战”的沙场意义。
如果是为夏静石那样的野心家而战,沙场九死一生、刀枪剑雨中搏命而归,又被自己人射落山崖,那付一笑这一生都是惨痛的不值得。
如果是为野心家凤平城、为私怨大于百姓的庄相而战,凤随歌喋血沙场,也同样会是一个饮血饮恨的笑话。
但他们不是。
或者说,他们从被动的被摆弄的刀剑,活成了自己的刀和明月。
那一场大戏,凤平城宫中被弑杀,慕容侯爷和庄后拖拽尸体、血水一地,另一边是付一笑和凤随歌,和生死兄弟们且歌且舞且醉且开怀。
一边是权力的阴郁、恐怖,另一边是同袍之情的明媚、健康。
一边是弑君之血,一边是同袍之酒。
前者冷血,后者热血。
这很关键,他们找到了摆脱冷血刀剑命运,真正为袍泽、为万民、为正义而战的热血。
开局夏静石就设计、欲以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为凤随歌陪葬、为自己铺路,庄相为复仇又将无辜百姓置于屠刀之下,但付一笑和凤随歌都很强调百姓。
付一笑第一次和凤随歌说这段时,凤随歌答案是“百姓中混有敌军,只好都杀了”,但庄相让刺客混在百姓中刺杀他时,他的做法并不是这个答案。这就是他在母亲牌位前所说吧,差点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万幸遇到了付一笑。
请注意,他们说的,都不是忠君,不是愚忠于不仁不义之君之主,而是保护百姓。
凤随歌很清楚,皇宫里坐着的那个野心家,是怎样的心无苍生。
付一笑在被夏静石背叛之后,也清清楚楚问出“口口声声说为了锦绣,难道我不是锦绣的人吗”,不以君王之贵,而轻一民。
这才是拍给当下观众看的古装剧应该做的,如实呈现“皇位之下白骨累累”的残酷状况,但让男女主代表更美好的愿景、更“应该有”的模样。
前者是实然,后者是应然。
从冷血之刀,到热血之战,从实然之惨痛,到应然之祈愿,角色的价值轴心就会有力量。
二,黄金牢笼的异化叙事
我一直觉得后宫叙事,三毛钱权谋、几个巴掌、谁赢得了男人的爱谁就爽这种模式,又落后又尴尬。《一笑随歌》严格说起来宫廷戏份并不特别多,但君臣父子夫妻几场大戏,分分钟拍出宫城是一座牢笼的质感,完全超出我对古偶的预期。
凤平城一心要夺走儿子的慈悲人性,要把他变成无心的政治机器。
庄皇后要爱,要亲情,要权力,什么都要,最终必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个人物的反派弧光高点,是她为儿子终于杀死凤平城。
如果说回忆中她父女二人杀死前任皇后,还只是寻常的后宫争宠模式,那么她为儿子而弑君、杀夫、成为太后,则是亲情无奈和野心驱动之下,很有血色棱光的一笔。
庄太后和慕容侯爷,一个要保护自己软糯天真的儿子,一个要挽救自己造反罪无可赦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血色杀戮中合谋成惊天谎言。
很值得说的,还有慕容曜一度要谋反的理由,本质上是对皇权专制的不平不忿。
他耿耿不平,凭什么大皇子的命尊贵、我父子二人的命卑贱,凭什么我父亲一度弃我于不顾、九死一生救下大皇子,还差点落得满门抄斩之罪。
他年幼之时,就深深被至高无上的皇权狠狠践踏过伤害过,所以他对“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皇权”,有刻骨的仇恨。
然而他的恨,又是软弱的,摇摆的,甚至自相矛盾的,他恨的是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不是我。
你不可能指望古偶里一个配角小侯爷,突然冒出天下为公、众生平等的念头,不能指望他对皇权专制的帝制结构、有怎样的颠覆性建构,但这一笔冤仇的靶心,已经扎中了制度性的不平。这就比个人化的恩怨,来得更深刻。
此外,他的矛盾和软弱,也同样是角色弧光的策源点。
他对凤随歌又亲又恨都是真的,亲恩之情,是基于私人的真实相处,憎恨之思,是悲于阶级压迫。
人物冲突,源头是皇权宫廷对人的异化,是母子父子亲情对认知的异化。每个“反派”,来时路都有鲜明的人性病变烙印。
你看这种恩怨写法,就一点也不扁平。
三,从“能打”到“为何而战”
被射落悬崖的付一笑,是夏静石的弃子;被反复“打磨”、被试图灭绝慈悲情感的凤随歌,本质上也是凤平城的弃子。
凤平城对凤随歌的器重,是要毁掉他作为人的情感、慈悲、良善,他所谓帝王权术,说白了是要杀死活人凤随歌,打造一个权力机器凤随歌。
付一笑被至亲兄弟背叛,一度兵刀相对;凤随歌被至亲兄弟暗暗憎恨许多年,最后被那对父子一剑刺穿。
非常对位、工整的命运。
与其说这是言情故事的“他她宿命”,不如说这是不同人生观、黑白灰血色碰撞的某种必然,是大于言情宿命的某种正道的注定性。


这是我觉得《一笑随歌》成功之处,要写女将军,就不只要写她沙场红衣猎猎、一箭万里不虚发,不仅要写具体的刀剑敌人,还要写看不见的阴谋权势型敌人。
不仅要写她武功高强,还要写明白她为什么而战。
从死士营里为活命的小姑娘,到接过红薯感激兄弟之义的小女孩,到感恩王爷救命之“恩”的红衣女将付都尉,再到看破真相、兄弟决裂的付一笑,这是一条从求生,到报恩,到护万民的升格之路。
求生,是基本的生存本能。
报王爷之恩(被骗的假的),报兄弟之义,是小的个人情分。
沙场护卫苍生,是大的广阔的价值。

付一笑和凤随歌,一起看过最黑的黑夜、最暗的亲人故旧血,更坚定走向明媚的未来。
这条路注定千难万难,小公主或许是某种悲剧的走错路。
夏静炎在宴会上杀宫女,是小公主站了出来,保护了第二个宫女。
这个故事我们都很熟悉,《世说新语》中说王敦不肯饮,石崇杀劝酒的歌姬。故事不同版本很多,诸多影视剧也有多种呈现变体。《一笑随歌》中小公主暂时阻止这场杀戮。
帝王和手握重兵的藩王之间,又忌惮又倚仗的终极矛盾,是她一个失势远来的异国公主能解决的吗?当然不是。
她本心良善,可在异国深宫中,要救万里之遥的父兄,很可能先被黑暗血色吞噬。
敌对两国的宫廷,一边是沉郁的野心家,一边是疯癫的疯狗皇帝,都是权力异化人的黄金牢笼、黄金枷锁。
有形的刀剑易对付,无形的枷锁难破。
付一笑、凤随歌,都看破也斩破这枷锁,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不局限于古偶小情爱的价值格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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