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峰，快来医院！快来！”电话那头传来张阿婆急促的哭声。

陈晓峰紧握手机，手微微发抖。今天上午，这已经是第18个来自张阿婆的电话。

就在昨天，他刚刚将3万元赔偿金交给这位老人，以为从此再无瓜葛。可从清晨5点开始，张阿婆的电话就接连不断。

“阿婆，您到底想要什么？钱我已经给您了。”陈晓峰的声音透着疲惫与无奈。

“不是钱的事！快来医院，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张阿婆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陈晓峰彻底懵了。昨天这位老人还振振有词地收下他的钱，告诫他“年轻人要多个心眼”，怎么今天就像变了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背后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一切，还要从三天前那个平淡无奇的午后说起……

01

三天前的下午，秋阳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柏油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陈晓峰骑着他那辆用了三年的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后座的保温箱里装满了外卖订单，塑料袋被他用胶带固定得稳稳当当。

“叮叮叮——”手机传来新订单提示音，陈晓峰瞥了一眼，外卖平台系统显示：今日剩余订单12单，需在1小时内送达。

他加快速度。作为一个从外地来城市打工的外卖员，陈晓峰深知每单都关系到他的收入。一单平均赚5元，超时扣10元，这账他算得清清楚楚。

电动车拐进柳荫小区，这是一个建于80年代的老小区，楼体外墙斑驳，台阶磨得光滑。陈晓峰停下车，准备核对下一个送餐地址，突然听到前方“哎哟”一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摔倒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手里的布袋摔裂，土豆、青椒和鸡蛋散落一地，几颗鸡蛋碎了，蛋液流淌在地面。

陈晓峰赶紧锁好车，跑了过去。

“阿婆，您没事吧？”他蹲下身子，小心扶起老人。

张阿婆六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灰色外套，脸上满是痛苦。她试着撑地起身，刚一用力就“哎哟”叫出声。

“我的腿，疼得厉害。”张阿婆皱眉说道。

陈晓峰放下手头的订单，专心扶起老人。张阿婆身形瘦小，但起身吃力，陈晓峰费了些劲才让她站稳。

“阿婆，您先在这儿歇会儿。”陈晓峰扶她坐到台阶边，开始收拾地上的蔬菜。

“唉，这些菜都不能要了。”张阿婆看着地上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鸡蛋6块钱一斤，全摔坏了。”

陈晓峰听出老人言语中的心疼，从口袋掏出钱包，数了数仅剩的38元。

“阿婆，这钱您拿着，重新买点菜。”陈晓峰把钱递过去。

张阿婆愣了愣，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又不是要饭的。”

“您摔倒了我正好看见，帮点忙是应该的。”陈晓峰真诚地说，“我爸跟您差不多大年纪，在老家一个人生活，我希望他遇到这事也有人帮忙。”

张阿婆听了这话，眼神柔和了些。她接过钱，打量着这个皮肤黝黑、穿着外卖制服的年轻人。

“你做什么工作的？”张阿婆问。

“送外卖的。”陈晓峰指了指电动车上的保温箱，“我叫陈晓峰，来城里打工两年了。”

“晓峰，你真是个好小伙。”张阿婆试着起身，刚一动就脸色发白，“哎哟，我的腿疼得厉害，怕是要去医院看看。”

陈晓峰见她确实难受，毫不犹豫地说：“我送您去医院吧。”

“这多不好意思，你还有单子要送呢。”张阿婆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带着期待。

“没事，人最重要，订单可以晚点送。”陈晓峰掏出手机，叫了辆网约车，“附近有家市医院，很快就到。”

一刻钟后，网约车停在小区门口。陈晓峰扶着张阿婆上车，回去锁好电动车。尽管担心订单超时，他还是觉得救人要紧。

在去医院的路上，张阿婆不停道谢。

“晓峰，你真是个好人。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少了。”张阿婆握着他的手说，“我一个人住，女儿在省外工作，难得回来一趟。要不是你，我今天真不知道怎么办。”

陈晓峰心里有些酸涩，想起老家的父亲，也是独自生活，每次通电话都说没事，但语气总透着孤单。

“阿婆，您别这么说。谁遇到这事都会帮忙的。”陈晓峰安慰道。

到了医院，陈晓峰垫付了挂号费，陪张阿婆排队看诊。急诊科人多，两人等了近一个小时才轮到。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态度温和。她详细询问了摔倒经过，建议做个膝关节X光检查。

“这个检查要多少钱？”张阿婆小声问。

“大概200多块。”医生答道。

张阿婆犹豫了一下，陈晓峰立刻说：“阿婆，检查身体要紧，钱的事别担心。”

检查完，等结果时，两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聊天。张阿婆说，她退休前在食品厂工作，每月退休金1800元。女儿在杭州做会计，有了家庭，一年回来一两次。

“我知道孩子忙，不怪她。就是一个人在家，太安静了。”张阿婆的声音有些低落。

02

陈晓峰听着，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父亲独自在老家，每次寄钱回去，父亲总说够用，但他知道父亲舍不得花钱，连新鞋都舍不得买。

“晓峰，你在城里一个月挣多少？”张阿婆突然问。

“大概四千，扣掉房租和生活费，能存点。”陈晓峰答道，“我准备明年跟女朋友订婚，正在攒钱。”

“有对象了，好事。”张阿婆笑了笑，“年轻人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

这时，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看着片子，表情严肃。

“膝关节有轻微挫伤，韧带有些拉伤，需卧床休息至少十天。”医生对张阿婆说，“这段时间别走太多路，可以开点消炎止痛药。”

张阿婆脸色沉了下来，转头看向陈晓峰，眼中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医生，这种伤是怎么引起的？”张阿婆问。

“通常是摔倒或外力撞击导致。”医生答道，“您是摔倒了吧？”

“是的，在小区门口摔的。”张阿婆点头，语气有些奇怪。

陈晓峰没在意这点细节，只关心老人的情况，主动询问治疗方案。

从医院出来，已是下午4点多。陈晓峰叫车送张阿婆回家，途中手机响了好几次，是外卖站点负责人老周打来的。

“晓峰，你怎么还没送完？还有几单快超时了！”老周语气焦急。

“周哥，我遇到点事，马上回去。”陈晓峰简单说明情况。

“你这小子，太实诚了。”老周叹气，“救人要紧，单子我帮你协调吧。”

送张阿婆到小区楼下，陈晓峰扶她慢慢走。

“晓峰，今天多亏你了。”张阿婆握着他的手说，“医药费花了400多，都是你垫的。明天我去取钱还你。”

“不急，您先养好身体。”陈晓峰写下自己的号码，“阿婆，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张阿婆接过纸条，看着号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晓峰，你真是个好人。”她声音有些颤抖。

陈晓峰以为她是感动，没多想。看着她上楼后，他才放心离开。

回到站点，已是傍晚5点。老周在整理订单数据。

“晓峰，那老太太怎么样了？”老周问。

“膝盖受伤，要休息十天。”陈晓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送她去医院检查了。”

“你啊，心太好了。”老周摇头，“现在做好事得留个心眼。”

“周哥，啥意思？”陈晓峰不解。

“没啥，提醒你小心点。”老周严肃地说，“这年头，碰瓷的不少。不过你说的老太太应该没事，毕竟是真摔了。”

陈晓峰点点头，但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帮人还要担心被讹？这个社会怎么了？

当晚，他给女朋友林雨欣打了电话，讲了今天的事。

“晓峰，你做得对。”林雨欣说，“换我也一样。阿婆怎么样了？”

“膝盖受伤，医药费我垫了400多，她说明天还我。”陈晓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盯着墙角的裂缝。

“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了人。”林雨欣温柔地说，“我为你骄傲。”

听到这话，陈晓峰心里一暖。他们计划明年订婚，正在攒钱。400多元对他不是小数目，但他觉得值。

03

第二天上午，送外卖时，手机响了，是张阿婆。

“晓峰，你在哪儿？”张阿婆语气急促。

“在送餐，阿婆怎么了？”陈晓峰停下车。

“你能来医院一趟吗？昨天的事，我想跟你谈谈。”张阿婆说。

陈晓峰心里一紧，感觉不妙，但还是答应了，毕竟老人可能需要帮助。

半小时后，他到医院，看到张阿婆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衬衫，拿公文包。

“晓峰，你来了。”张阿婆态度冷淡，“这是我侄子，小赵。”

小赵站起来握手，表情严肃：“陈师傅，我听姑姑说了昨天的事。关于医疗费和后续费用，我们想跟你商量。”

陈晓峰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医药费我垫了，阿婆说今天还我。”

张阿婆突然说：“晓峰，我昨晚想了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阿婆，您什么意思？”陈晓峰感到一阵寒意。

“我是在小区门口摔倒的，但原因我昨晚想清楚了。”张阿婆盯着他，“是你骑电动车撞了我。”

陈晓峰脑子“嗡”一声，愣住了。

“阿婆，您说什么？我看到您摔倒才停车扶您的！”陈晓峰声音发颤。

“不对！”张阿婆摇头，“我想起来了，你的车撞了我，我才摔倒的。你假装好心，想推卸责任。”

小赵补充：“陈师傅，我姑年纪大，当时可能被撞懵了，没反应过来。但昨晚她回忆了整个过程。”

陈晓峰感觉天塌了。他没想到好心帮忙会变成这样。

“不是这样的！”他急忙解释，“我真的没撞您！”

“晓峰，别狡辩了。”张阿婆态度冷硬，“医生说我膝盖受伤，要休息十天。误工费、治疗费、营养费，加起来得30521.4元。”

“30521.4元？”陈晓峰不敢相信。

小赵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们咨询律师后列的赔偿清单。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总共30521.4元。”

陈晓峰接过纸，上面写满费用项目，他的手在抖。30521.4元对他是个天文数字。

“你们这是讹诈！”陈晓峰忍不住喊道，“我好心帮忙，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陈师傅，请注意言辞。”小赵语气严厉，“我们有诊断证明，证明我姑受伤了。况且小区有监控，能证明你在现场。”

陈晓峰突然想到监控：“对，监控可以证明我没撞人！”

张阿婆和小赵对视一眼，小赵说：“监控我们看了，能看到你在现场，但角度不好，看不清具体过程。”

陈晓峰心凉了半截。他记得小区门口有监控，但位置偏高，可能真看不到细节。

“晓峰，我们不想把事闹大。”张阿婆语气缓和了些，“这样，零头就算了，你赔3万元，这事就了结。不然我们只能报警。”

陈晓峰感觉世界在旋转。3万元，是他两年多的积蓄，是他和林雨欣订婚的钱。

“我需要时间想想。”他声音沙哑。

“可以，但别拖太久。”小赵说，“给你三天时间，不然我们走法律途径。”

离开医院，陈晓峰双腿沉重，秋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街上人来人往，他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孤独的人。

04

想起昨天张阿婆握着他的手说“你真是个好人”的眼神，陈晓峰心碎了。这个世界还有真诚可言吗？

手机响了，是林雨欣。

“晓峰，阿婆还钱了吗？”她关切地问。

陈晓峰想说实话，但咽了回去，不想让她担心。

“还没，她说需要几天。”他努力让声音平静。

“没事，慢慢来。对了，我看了几家婚纱摄影，挺漂亮的，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林雨欣的声音充满憧憬。

听到婚纱，陈晓峰心更痛了。3万元，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挂了电话，他把电动车停在路边，坐在车上发呆。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没人知道这个外卖员正经历人生低谷。

他想起老周的话：“做好事得留心眼。”当时觉得老周太消极，现在才明白这就是现实。

以后还能随便帮人吗？如果都这么想，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陈晓峰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助人为乐，“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可现在，帮人却可能毁了自己。

他想给父亲打电话，但又放下了。父亲身体不好，他不想让他担心。

天黑了，陈晓峰才想起还有订单要送。他强打精神开工，但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差点送错餐。

回到站点，老周看出他不对劲。

“晓峰，你怎么了？”老周关心地问。

陈晓峰犹豫后，把事情全说了。老周经验丰富，或许能给建议。

老周听完，沉默良久。

“我昨天就怕会这样。”老周叹气，“晓峰，你确定没撞那老太太？”

“周哥，我发誓，我真的没撞！”陈晓峰急切地说。

“我信你。”老周拍拍他肩膀，“但问题是你有证据吗？”

陈晓峰摇头，除了自己说的话，没任何证据。

“晓峰，听句实话。”老周严肃地说，“这种事，最好息事宁人。”

“周哥，您让我赔钱？”陈晓峰难以置信。

“3万元不少，但如果上法院，你觉得能赢吗？”老周分析，“对方有诊断证明，你又在现场，法官怎么判不好说。”

陈晓峰沉默了，知道老周说得有理，但心里不甘。

“再说，打官司要请律师，还要误工，花费可能比3万元还多。”老周继续说，“时间拖长，平台评分下降，影响你接单。”

“但周哥，赔了钱不就等于承认我撞人了？”陈晓峰哽咽，“我明明是清白的！”

“孩子，有时候清白和钱只能选一个。”老周的话残酷但现实，“你还年轻，钱可以再挣。但闹大了，影响更大。”

05

当晚，陈晓峰辗转反侧，睡不着。3万元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他算了算存款，只有1.2万，还差1.8万。信用卡额度5千，网贷利息高，风险大。向老乡借钱也不现实，大家日子都不宽裕。

这3万元是他和林雨欣订婚的钱，赔出去，订婚要推迟。林雨欣25岁，不能再拖太久。

更痛苦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善良是不是愚蠢。如果没停车帮张阿婆，就不会有这些麻烦。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社会还有温暖吗？

第二天，路过柳荫小区，他看了看事发地点的台阶和监控，心中五味杂陈。

中午，张阿婆又打来电话。

“晓峰，考虑得怎么样了？”她语气平静。

“阿婆，能不能少点？3万元对我太多了。”陈晓峰试着争取。

“晓峰，这钱是我应得的。”张阿婆坚决地说，“医生让我休息十天，误工费总得有人负责吧？”

“我真的没撞您。”陈晓峰最后挣扎。

“别狡辩了。”张阿婆严厉起来，“我问过律师了，这种情况法院一般会判赔，金额可能比3万元还高。”

陈晓峰绝望了，感觉无路可走。

下午，他联系了几个老乡，果然借不到钱。最终，他决定透支信用卡，再加上网贷，凑齐3万元。

办手续时，他心如刀割。信用卡月息1.2%，网贷更高。这笔债务打乱了他的订婚计划。

晚上，他鼓起勇气给林雨欣打电话，坦白了一切。

“晓峰，你做得对。”林雨欣沉默后说，“虽然委屈，但花钱买平安也好。”

“雨欣，对不起，订婚可能要推迟了。”陈晓峰哽咽。

“没关系，我等你。”林雨欣声音也有些颤抖，“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时候订婚都行。”

林雨欣的支持让陈晓峰感动得落泪。在这冷漠的城市，她是他唯一的温暖。

第三天，他带着3万元现金到医院。钱里有存款、信用卡透支和网贷。

看着厚厚一叠钞票，他心情复杂。这是他两年的努力，是他和林雨欣的未来。

张阿婆和小赵已在医院等着，看到钱，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晓峰，你想通了就好。”张阿婆数着钱，“3万元，一分不少。”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陈晓峰一阵反感，怀疑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

“阿婆，钱给您了，我们以后没关系了。”陈晓峰冷冷地说，“别再联系我。”

张阿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恢复冷漠。

“晓峰，年轻人要学聪明点。”她把钱装进包，“下次多长个心眼。”

陈晓峰心寒，转身离开。

06

走出医院，阳光依然明媚，街道依然热闹，但一切在陈晓峰眼中都显得虚假。

想起三天前张阿婆说他是好人时的眼神，他觉得“好人”在这世上就是“傻子”的代名词。

下午，他请了假，骑着电动车漫无目的地转悠，最终来到城郊一座小丘。这里人少，能俯瞰城市全景。他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楼群，心情渐渐平静。

他翻看和林雨欣的聊天记录，看到她发的婚纱照，心又痛了。3万元对有钱人可能不算什么，对他却是改变命运的钱。

他想起老家的父亲，辛苦劳作，一年存不了多少。如果知道儿子被讹了3万元，会多难过？

天快黑时，老周打来电话。

“晓峰，你在哪儿？下午怎么没接单？”老周问。

“周哥，我把钱给了。”陈晓峰疲惫地说。

“想开点，钱没了可以再挣。”老周安慰道，“人要往前看。”

“周哥，这世界还有好人吗？”陈晓峰问。

“当然有，你就是。”老周的话让他心里一暖，“只是好人不好当，得更聪明点。”

回到出租屋，陈晓峰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这间小屋是他在这城市的唯一落脚处。

他想起刚来时的梦想，想靠努力给林雨欣一个好未来。可现在，一个善举让他回到原点。

3万元的债务如大山压在心头。他算了算，要一年才能还清，这一年他和林雨欣的生活会更拮据。

他担心这件事会改变自己。以后再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还会不会伸手？

07

第二天清晨5点，手机铃声吵醒陈晓峰。是张阿婆。

“晓峰，快来医院！”张阿婆哭着说。

“阿婆，钱我给了，您还想怎样？”陈晓峰不耐烦。

“不是钱的事！快来，我错了！”张阿婆泣不成声。

陈晓峰愣了。昨天她还理直气壮，今天怎么说错了？

“阿婆，您到底想说什么？”他坐起来。

“电话里说不清，快来医院，我要当面向你道歉！”张阿婆急切地说。

陈晓峰不信天下有这种好事，怀疑又是圈套。

从早上5点到中午，张阿婆打了30多个电话，每次都让他去医院，说要道歉。

他开始怀疑张阿婆精神有问题，但她每次都清楚地叫他名字，语气真切。

下午3点，张阿婆第40个电话打来。

“晓峰，求你了，真的不是为了钱！”她哭得嗓子都哑了。

陈晓峰被吵得心烦，告诉老周情况。

“她打了40个电话？”老周皱眉，“她想干啥？钱不是给了吗？”

“她说要道歉，我觉得是圈套。”陈晓峰说。

“去看看吧。”老周建议，“最坏的结果你都经历了，还能怎样？”

到晚上9点，张阿婆打了60个电话。陈晓峰震惊了，一个67岁的老人，两天60个电话，这是多大的执着？

“晓峰，我知道你烦我，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张阿婆声音嘶哑，“今天是我最后悔的一天，不见到你我睡不着！”

陈晓峰好奇心被勾起。一个老人为何如此坚持？她到底想说什么？

08

第二天早上5点，张阿婆又打来电话。

“晓峰，你醒了吗？”她声音疲惫。

“阿婆，您何必呢？”陈晓峰叹气，“有话电话里说吧。”

“必须当面说！”张阿婆固执道，“我在急诊科等你！”

到中午，她又打了30个电话，总计90个。陈晓峰被震撼了。

中午12点，他决定去医院弄清楚真相。

在急诊科，他远远看到张阿婆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头发凌乱。

“晓峰，你来了！”张阿婆快步走来，抓住他的手，泪水在眼眶打转。

“阿婆，您到底想说什么？”陈晓峰直截了当。

张阿婆拉他坐下，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3万元现金。

“晓峰，这钱我没动，全还你。”她塞到他手里，“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陈晓峰愣住，完全不明白。

“阿婆，您什么意思？”

张阿婆泪流满面：“晓峰，我要道歉。你没撞我，是我诬陷你。”

陈晓峰脑子一片空白。

“您说什么？”

“我自己摔倒的，跟你没关系！”张阿婆大声说。

陈晓峰震惊了，没想到她会承认撒谎。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太孤独了！”张阿婆痛哭，“我女儿三年没回来，我一个人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看到你这么好心，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陈晓峰愣住。原来一切因孤独而起？

“我没想到会害你，本想让你陪几天，没想到要了这么多钱。”张阿婆哭着说，“昨晚我一夜没睡，越想越后悔，怎么能害一个好人？”

陈晓峰看着3万元，心情复杂。愤怒、委屈、同情交织。

“阿婆，您知道这3万元对我多重要吗？”他声音颤抖，“这是我两年的积蓄，是我订婚的钱！”

“我知道！”张阿婆抓住他的手，“我联系了你们外卖站点，告诉你们老板你没撞我，是我自己摔的。”

陈晓峰松了口气，至少清白保住了。

“还有，”张阿婆拿出一张检查报告，“医院重查了，我的膝伤是老毛病复发，不是外伤。”

陈晓峰看报告，果然写着“膝关节退行性病变，与外伤无关”。

“晓峰，你能原谅我吗？”张阿婆哭着问。

09

陈晓峰看着老人，愤怒渐渐消散。他想起父亲独自生活，也盼着他的电话。

“阿婆，我原谅您。”他说，“但您不该用这种方式。”

“我知道，我错了。”张阿婆点头，“晓峰，你真是个好人。”

这时，小区保安老李拿来一个U盘。

“张阿婆，您要的监控录像。”老李说。

张阿婆递给陈晓峰：“这是监控，证明你的清白。”

陈晓峰接过，但没看。王阿婆的话已足够。

“阿婆，您为什么要这样？”他还是不解。

张阿婆擦泪：“晓峰，你不知道一个老人独自生活多孤独。每天醒来是空房子，晚上睡前还是空房子。有时一天没人跟我说话。”

陈晓峰心酸了。

“我女儿忙，我不怪她，但心里空荡荡的。”张阿婆说，“你帮我时，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但这方法不对。”陈晓峰说。

“我知道。”张阿婆后悔道，“我脑子一热撒了谎，没想到会这样。”

陈晓峰沉默。他理解她的孤独，但无法完全释怀。

“阿婆，您可以寻求正当帮助，比如社区活动。”他说。

“试过，但没意思。”张阿婆摇头，“那些老太太总聊八卦，我不喜欢。”

“那这样吧，我有空会来看您。”陈晓峰说，“但您得答应，不能再这样。”

张阿婆激动地点头：“好，我答应！”

从医院出来，陈晓峰握着3万元，心情复杂。钱回来了，但心理创伤仍在。

他想起这几天的煎熬，借钱的尴尬，透支的利息，林雨欣的担心，心中难受。

但他也同情张阿婆的孤独。一个老人为摆脱空虚，竟做出这样的事。社会的老年孤独问题，让他深思。

回到站点，老周听完经过，惊讶不已。

“这世界真复杂。”老周说，“晓峰，你要继续做个好人。这次吃了亏，但结果是好的。”

“周哥，我还敢帮人吗？”陈晓峰问。

“当然要帮，但要保护自己。”老周拍他肩膀，“社会需要好人，但好人得聪明。”

晚上，他告诉林雨欣结果。

“太好了！”林雨欣激动，“虽然过程痛苦，但结果好。阿婆虽然错了，但良心发现了。”

“是啊。”陈晓峰说，“雨欣，我们的订婚不用推迟了。”

“真的？太好了！”林雨欣喜悦地说，“晓峰，老天不会亏待好人。”

10

第二天，陈晓峰还清了信用卡和网贷，虽然损失了利息，但卸下了债务。

一周后，他去看张阿婆。她准备了一桌菜，高兴得像个孩子。

“晓峰，你真来了！”张阿婆激动。

“说了会来就来。”陈晓峰说，“阿婆，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腿不疼了。”张阿婆拉他坐下，“我报了社区志愿者活动，每周有事做，还交了新朋友。”

“那就好。”陈晓峰为她高兴。

“多亏你。”张阿婆感激，“若不是那件事，我不会反思自己的生活。”

张阿婆说，她联系了女儿，坦白了这事。女儿震惊，从杭州赶回，承诺常回家。

“我女儿说，没想到我会这么孤独。”张阿婆说，“她答应每月回来一次。”

陈晓峰欣慰。虽痛苦，但这事改变了张阿婆的生活。

从她家出来，他骑着电动车穿行城市。阳光明媚，街道热闹，人们脸上带着忙碌的充实。

他想起老周的话：社会需要好人，但好人要聪明。

他会继续做个好人，但会更谨慎，用智慧行善。

路过柳荫小区，他停下看了看台阶。这里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痛苦但让他成长。

他给父亲打电话，讲了这事。

“儿子，你做得对。”父亲说，“帮人没错，虽然吃亏，但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

“爸，您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也孤独？”陈晓峰问。

“想你时会，但不孤独。”父亲笑，“知道你在外面做好事，我为你骄傲。”

挂电话，陈晓峰眼眶湿润。他想起张阿婆的话：“孩子忙我不怪，心里就是空的。”他决定多给父亲打电话。

一个月后，他和林雨欣如期订婚。仪式简单但温馨，张阿婆也受邀参加，送了个大红包。

“晓峰，雨欣，祝你们幸福！”张阿婆拉着他们的手说。

“谢谢阿婆，您保重身体。”林雨欣甜甜地笑。

订婚宴上，陈晓峰说：“生活有挫折，但保持善良，总有好结果。善良是一种力量。”

台下掌声热烈。

现在，陈晓峰仍是那个送外卖的小伙，依然会帮人，但学会了谨慎。

他和张阿婆成了忘年交，每月去看她。张阿婆生活变了，参加社区活动，学会用智能手机和女儿视频。

有时，她会对陈晓峰说：“晓峰，谢谢你原谅我。若不是你，我不会意识到错误。”

陈晓峰笑答：“阿婆，人都会错，重要的是改正。”

这件事是他人生的重要一课。善良是珍贵的，但需要智慧保护。在这复杂的社会，好人要学会更聪明地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