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茵与她的丈夫周裕礼,一位营长,共同走过六年的婚姻旅程,曾是军营中令人羡慕的典范。

六年前,周裕礼在执行任务时对黎文茵一见倾心,之后对她关怀备至,随传随到。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在他们即将迎来七周年纪念的前四个月里,周裕礼却一再逾越界限。首次越界发生在黎文茵的生日那天,周裕礼却陪伴在另一个女人——他已故好友的遗孀秦如瑶的床边,唱着童谣哄她入睡。

当黎文茵发现并质问时,周裕礼解释说,秦如瑶是他挚友的妻子,他不能袖手旁观,并承诺不会再有下一次。

第二次,黎文茵的父亲病危,急需送医,但周裕礼却不知所踪。最终,由于救治不及时,黎文茵的父亲去世,而那时周裕礼正与秦如瑶一同观看电影。

第三次,当黎文茵怀孕七个月却意外早产,孩子不幸夭折时,周裕礼却陪伴秦如瑶拍摄婚纱照。他辩解说,秦如瑶与她的丈夫结婚多年,未曾拍摄过婚纱照,他只是想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

到了第七次,周裕礼甚至协助秦如瑶夺取了黎文茵为孩子准备的墓地。那

块墓地是黎文茵精心挑选的,据说能让孩子来世投胎更好、生活无忧。但周裕礼却站在秦如瑶一边,不愿让步,坚称秦如瑶的父亲必须尽快安葬。

黎文茵紧握拳头,坚决不退让,质疑自己的孩子该安息何处。曾经,周裕礼能洞察黎文茵的每一个微妙表情,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

但现在,面对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他只是叹气,请求她听话,然后粗暴地将她推开,命令工人继续下葬工作。

黎文茵被推倒在地,脚踝立刻肿起一个大包。她本能地呼唤周裕礼,但他连头都没回,只是继续埋土。

天空中突然响起雷声,接着大雨倾盆。黎文茵的泪水与雨水交融,她的心感到冰冷。她看着周裕礼的军装被雨水浸湿,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出了结束他们关系的话,尽管这话被雨声淹没。

黎文茵不在乎周裕礼是否听到,她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属院。五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她没有理会自己湿透的衣服,点燃煤油灯,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离婚申请。当她写完最后一笔时,门开了,秦如瑶走了进来,表面上是来探望,实则带着得意之情,声称她和周裕礼并非有意夺取墓地,只是她父亲不能再等。她和腹中的孩子都对黎文茵的退让表示感谢。

黎文茵抑制住心中的剧痛,声音沙哑地回应,她知道秦如瑶新近丧夫,却急于争夺周裕礼,明白她的意图。她没有看秦如瑶脸上僵硬的笑容,直接将离婚申请递给她,相信她有办法让周裕礼签字。秦如瑶接过申请,震惊之余感到疑惑,她问黎文茵是否真的舍得,毕竟周裕礼对她不也不错。黎文茵打断她的话,表示过去是过去,现在是周裕礼背叛在先,她不会要被玷污的东西。

秦如瑶不再伪装,接过申请转身离开。黎文茵在客厅站了许久,才回到卧室。一进门,她看到了那面挂满勋章的墙。六年的婚姻,她和周裕礼共同经历了许多。墙上第一排是周裕礼第一次立功时获得的奖章。他得到奖章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黎文茵,将奖章交给她,告诉她是因为想着她,他才能获得这份荣誉。那时,他们在一起七个月。接下来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年。周裕礼甚至没有度过洞房花烛夜,就被紧急召唤去执行任务,两个月后才回来,脚上还打着石膏,却兴奋地将奖章展示给她,以军人的荣耀请求她接受这份荣誉。周裕礼曾承诺,他的一生只钟情于黎文茵,永远守护她、关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在最初的六年里,周裕礼坚守着这份誓言。

然而,当秦如瑶的丈夫不幸去世,她被带回黎文茵和周裕礼的家中时,周裕礼似乎忘记了他的承诺。

尽管周裕礼依然对黎文茵好,但那种特别的宠爱已不复存在……

黎文茵忍住泪水,默默地收拾起所有与周裕礼相关的物品,将它们全部丢弃。

当她再次回到家时,周裕礼也刚回来,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看到黎文茵后,他笑着说:“文茵,关于墓地的事情,确实是不得已的,别生气了,我为我们的孩子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安息之地。”

他边哄着边将手中的物品递给黎文茵:“瞧,我特意去城里买了你最爱吃的烤鸭。”

黎文茵没有接过。

周裕礼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发火。

他只是将烤鸭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黎文茵清楚地看到,他右手上还提着一个渔网袋。

里面装的都是供销社里最贵的、最流行的麦乳精、大白兔奶糖、果丹皮、糖水罐头……

甚至还有一条黎文茵渴望已久的,却舍不得买的天蓝色布拉吉裙!

她明白,这些都是周裕礼准备送给秦如瑶的礼物。

果不其然,不久后,周裕礼回来了,秦如瑶紧随其后。

“嫂子,我是来感谢你的。裕礼刚给我送了不少好东西,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回赠的,想了半天也只能把这个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完,她递给黎文茵一个信封。

黎文茵打开信封,里面是她之前给秦如瑶的离婚申请。

周裕礼的签名清晰地印在上面,和结婚报告上的一模一样。

黎文茵凝视着那个签名,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秦如瑶显然已在周裕礼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决定成全他们,从此与他们划清界限。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信封,周裕礼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是什么礼物?”

他伸手想要接过信封。

黎文茵迅速后退,将信封藏在身后,“没什么特别的。”

“你有事情瞒着我吗?”周裕礼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黎文茵。

黎文茵直视他的眼睛,“难道你没有瞒着我的事情吗?若非我亲眼所见,你和秦如瑶之间的秘密我又能知道多少。”

周裕礼显得有些尴尬,“我之前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如瑶的情况特殊,为了阿恺,我必须照顾她。”

“而且,我不告诉你,不就是担心你会不高兴吗?”他轻声安慰,就像过去一样。

担心她不高兴?

周裕礼,她不会再因为他而生气了。

她决定放弃他。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吵架了。我不应该总是麻烦裕礼的,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这么无助。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吵架……”秦如瑶突然哭泣起来,在一旁啜泣。

周裕礼立刻转身去安慰秦如瑶,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如瑶,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黎文茵不愿再看到这一幕,绕过他们准备离开。

周裕礼却拉住了她,“文茵,你要去哪里?”

“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先陪陪她吧。”黎文茵皱眉,试图挣脱。

周裕礼却没有放手,“我送你去,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转头对秦如瑶说,“你在家要乖,有事记得找人联系我。不要提重物,不要碰热水,外面风大,别出去。天黑了记得开灯,别太节省……”

半个小时过去了,周裕礼还在不停地叮嘱,却始终没有放开黎文茵的手。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麦芽糖递给秦如瑶,“吃糖,别哭了,对宝宝不好。”

终于,他拉着黎文茵出了门。

门口的自行车后座上,垫着厚厚的垫子,就连脚踏板也加宽了。

周裕礼向黎文茵招手,“文茵,上车,你要去哪里?”

黎文茵看着他,突然笑了,“周裕礼,你对秦如瑶真好,好得就像是那个孩子是你的。”

好到她甚至觉得过去七年的婚姻,都比不上这几个月的关心。

周裕礼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文茵,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被人听见了会传开关于瑶的闲言碎语。

直到此刻,周裕礼首先考虑的依旧是秦如瑶。

“文茵,等如瑶平安生下孩子,我们就能恢复以往的生活。”周裕礼继续用柔和的语气说,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口袋,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以往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糖果,专为黎文茵准备的。

黎文茵望着他那如同往昔般温柔的目光,却无法再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坐到车后座,刚抓住周裕礼的衣角。

秦如瑶从屋内冲出来,眼眶红润地呼喊,“裕礼,我感到有些害怕。”

周裕礼立刻从自行车上跳下,急忙向秦如瑶跑去,“发生了什么?如瑶。”

秦如瑶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紧闭着双唇。

周裕礼回头对黎文茵说,“文茵,你先自己过去吧。”

“好的。”黎文茵微笑着点头。

反正这个位置也不适合她,坐在车上她也觉得不自在。

她朝婚姻登记处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天空又降下暴雨。

她没有带伞,雨滴重重地打在她身上,很快她就被暴雨淋透了。

四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连躲雨都成了奢望。

黎文茵只能冒着雨,一路小跑至登记处。

她将藏在衣服里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工作人员,“您好,我想办理离婚!双方都已签字。”

工作人员接过离婚协议书,仔细检查后说,“离婚协议书生效,一周后请携带回执单来领取加盖公章的离婚协议书。”

黎文茵小心翼翼地收好回执单,离开了登记处。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黎文茵的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

离开周裕礼后的生活也将雨过天晴,不再有这么多的委屈。

回到家时,周裕礼并不在。

卧室里传来周裕礼的歌声,“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他在安抚秦如瑶入睡。

黎文茵皱了皱眉,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但这个觉却怎么也睡不沉,整个人昏昏欲睡,只觉得头部沉重无比。

“裕礼……”她不自觉地呼唤,回应她的却是隔壁的欢声笑语。

秦如瑶娇嗔的声音传来,“裕礼,你以后就是这孩子的干爹,我相信你能教导他,让他和你一样善良。”

“当然,我会帮你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周裕礼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黎文茵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看到了他们幸福的画面。

他们的三口之家将来只会更加幸福。

但,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努力起身,却因为无力从床上跌落,打翻了桌上的陶瓷娃娃。

那是周裕礼亲手制作的,模仿他们的模样。

“一手敬礼,一手牵你,不负军队,不负你。”

上面还刻着他们共同刻下的文字,现在却已破碎不堪。

陶瓷娃娃的碎片刺入她的手肘,鲜血直流,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隔壁的欢声笑语愈发响亮,黎文茵忍着痛楚将陶瓷娃娃捡起扔进旁边的簸箕,又躺回床上。

她回想起当年周裕礼在她生病时,急得在她床边哭泣的样子,

他急得手足无措,泪水浸湿了她的掌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

周裕礼,那些誓言,只有我还记得吗?

黎文茵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不再挣扎,任由意识逐渐模糊。

黎文茵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文茵,你还好吗?”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周裕礼紧紧地抱着她。

他面露忧虑,用额头轻触她的额头,“文茵,你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让我送你去卫生所?你知道我回来看到你这样,有多担心吗?”

回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温馨笑声,黎文茵自嘲地笑了笑。

即使叫了周裕礼,又有何用?

只要秦如瑶一哭泣,他就会抛下她。

黎文茵皱眉避开了周裕礼的触碰:“我没事了。”

周裕礼却坚持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心情不好?还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

她已经失去了与周裕礼争辩的心情。

周裕礼却轻轻捏住她的脸颊,动作依旧温柔:“傻瓜,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正好我这几天休假,一起去公园骑自行车怎么样?那里地方大,你不是一直想学习骑自行车吗?”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扶起黎文茵,帮她梳理头发,换上衣服。

她那一头秀发被编成了一条粗大的辫子。

黎文茵觉得没劲,也懒得和周裕礼争执,就任由他安排。

周裕礼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了卧室,秦如瑶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问:“裕礼,你和文茵要去公园吗?真羡慕你们,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散心了。”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周裕礼。

周裕礼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我们要骑自行车,你怀孕了,不适合去。”

秦如瑶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阿恺还在,或许我也能像文茵一样,有丈夫陪着去公园。没事,我就在家里走走。”

说到这儿,秦如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黎文茵看向周裕礼,她知道,只要提到阿恺,周裕礼就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

“那你也一起来吧。”周裕礼的声音传来,“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秦如瑶满脸惊喜地看着周裕礼:“裕礼,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扶着秦如瑶往外走。

“小心脚下。”

“我给你戴上帽子。”

“待会记得紧紧抱住我,别摔了。”

最后,他把秦如瑶抱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早就忘了他提议去公园,是为了给黎文茵散心。

周裕礼一骑上自行车,似乎才想起黎文茵。

他有点尴尬地紧握车把,“文茵,你走过去吧,如瑶怀孕走不了远路。”

似乎担心黎文茵会拒绝,“我会骑得很慢,陪你一起,行吗?”

黎文茵点了点头,如果拒绝的话,周裕礼又要费很多口舌来说服她了。

到了公园,秦如瑶还想骑自行车,周裕礼只好手把手地教她。

黎文茵只好走到一边,自己租了一辆自行车。

结婚第二年,周裕礼曾经教过她骑自行车,每天都会抽时间陪她练习。

看着她逐渐掌握方向和平衡,周裕礼比她还高兴。

但现在,那个眼中只有她的男人,此刻已经握住了另一个女人的手。

将秦如瑶紧紧护在怀里,甚至给她买了一整套护具,只要秦如瑶稍有摇晃,周裕礼就会紧张地扶住她。

“周军官!”不远处有人喊道。

周裕礼看了一眼秦如瑶,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秦如瑶笑着说:“裕礼,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周裕礼帮她停下自行车,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黎文茵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看着周裕礼和那人熟络地握手、寒暄。

没有秦如瑶在旁边的周裕礼,似乎还和以前一样。

“黎同志。”秦如瑶突然叫她,“你说要是我和你都遇到危险,裕礼会先救谁呢?”

她话音刚落,就用力蹬了一下自行车的脚蹬。

车立刻朝黎文茵冲过来。

黎文茵赶紧调转车头准备躲避,但还是没秦如瑶快,整个人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失重的恐慌中,只听到秦如瑶惊声尖叫——

“裕礼!”

周裕礼急忙朝她奔去,不顾自身危险地拦住了秦如瑶的自行车,救下了她。

完全没看到,几步外,被撞飞出去的黎文茵,后腰狠狠撞上湖边的栏杆,掉进了湖里!

“周裕礼!救我!”她不会游泳。

她本能地挣扎着求救,但声音却淹没在秦如瑶的哭声中。

只能看见周裕礼把秦如瑶横抱起来,向外跑去。

湖水淹没鼻腔的那一刻,黎文茵想起十八岁那年的火灾中,周裕礼紧握着她的手说:“文茵,我娶你,是要让你依靠我,我会永远成为你的保护伞。”

但现在,她的保护伞,选择了为别人遮风挡雨。

湖水疯狂涌入口鼻,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离,窒息的感觉传来。

但这些都比不上心脏一点点碎裂的痛。

身体越来越沉,黎文茵再也没有力气挣扎,慢慢沉入湖底。她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

转头一看,原来是周裕礼。

周裕礼看到黎文茵醒来,松了口气,关切地问:“文茵,你醒过来了,我好担心你,现在感觉怎样?”

黎文茵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感到头部剧痛,仿佛要裂开,胃里也像火烧一样。

一看到周裕礼,她就想起了失去意识前看到的场景。

他紧紧抱着秦如瑶离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黎文茵的心情沉入谷底。

她刚想请周裕礼帮忙拿水,周裕礼却抢先开口:“文茵,如瑶现在情况危急,急需输血。”

“我刚才已经让护士做了血型配对,你的血型和她最匹配,你能给她输点血吗?”

黎文茵震惊地看着周裕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周裕礼却紧紧抓着,焦急地说:“文茵,她怀孕了,就这一次,等她生完孩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黎文茵苦笑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才从死亡边缘回来,她的丈夫却没有一句解释,现在还要她给那个伤害她的人输血。

她忍着肺部的不适,用尽全身力气说,“我拒绝!”

“如瑶的命现在掌握在你手里。文茵,你也是医生,难道要见死不救吗?”周裕礼严肃地看着她,眼中带着责备。

黎文茵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是周裕礼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责备她,因为她不肯救那个害她的人。

她说不出话来,周裕礼站起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周裕礼抱得很用力,好像担心黎文茵会挣扎。

和刚才抱着秦如瑶时完全不同。

在采血室里,周裕礼按住她的手臂,护士拿着粗大的针头扎进她的手肘。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从前,周裕礼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痛。

  哪怕磕了碰了,他都紧张得不行。

  可如今,他狠厉的模样,再一次让黎文茵感到陌生。

  抽完五百毫升的血后,黎文茵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头晕目眩同时袭来,她几乎要晕倒在采血桌前。

  但周裕礼看都没有看她,转身朝秦如瑶的抢救室走去。

  采血室的同志给她灌了一瓶葡萄糖,黎文茵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她跌跌撞撞的往秦如瑶的病房走去。

  门都没有关上,周裕礼轻轻擦拭着秦如瑶的脸,温声道,“你和孩子都很好。”

  秦如瑶笑着点头,“多亏了你,裕礼,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她说完,伸手搂住周裕礼的脖子。

  起身的瞬间,黎文茵看见了秦如瑶脖子上的护身符。

  黎文茵几乎要冲进病房内抢过来。

  那是她给夭折的孩子求来的护身符。

  是她在寺庙里斋戒七天,在佛前跪求了七天,只想求孩子来世能平平安安的护身符。

  周裕礼知道这件事后,还跟她说,“这个护身符会永远陪着我们的孩子。”

  但如今,这个护身符在秦如瑶的脖子上。

  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周裕礼骗了她,竟然将这个护身符送给了秦如瑶。

  黎文茵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要倒下。

  她强撑着身体往自己病房的方向走去。

  病房的床莫名的冷,再厚的被褥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眼泪大滴的滚落,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

  她什么都留不住。

  这天傍晚,卫生院的护士同志来找她。

  “黎同志,你是卫生所的医生,这里有个表你填一下。”

  黎文茵接过,发现是卫生所里的调查表,关于晋升方面的。

  她拿着钢笔快速的填写。

  最后剩下婚姻状况那一栏。

  护士在一旁提醒道,“您不是跟周营长是夫妻吗?填已婚就好了。”

  黎文茵沉思一秒后,签下了“离异”二字。

  “以后不是了,他不再是我的丈夫。”

  “你刚刚说什么?”周裕礼站在门口,紧盯着黎文茵。

  整个空间一瞬间凝滞,黎文茵和周裕礼的对视间,沉默蔓延。

  护士迅速拿着表格离开了病房。

  黎文茵装作无视的错开了眼神,不想在跟周裕礼多说什么。

  周裕礼走到她的床边,看着她带着针孔的手臂,微微皱眉,温声哄道,“生气了?”

  “刚刚情况特殊,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你平时最懂事,我相信你能理解的。”

  他说完,伸手想去抚摸黎文茵的脸颊。

  黎文茵侧过身子,背对着他,依旧一言不发。

  周裕礼坐在她身边,强硬的把她掰回来,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过几天后,我带你去爬山,我们一起看日出。”

  黎文茵看着周裕礼,不答应也不拒绝。

  反正最后周裕礼一定会被秦如瑶带走,她已经不想再掺和进他们的事。

  可周裕礼却不依不饶,“你最近卫生所的事忙不忙?急得上工吗?”

  黎文茵皱眉,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周裕礼犹豫着开口,“医生说如瑶身体缺营养,要补钙,你可以抽时间每天帮她做药膳吗?一天只要一餐就好了。”

  似乎怕黎文茵拒绝,他继续补充道,“只要一段时间就好了,你的厨艺我放心。”

  黎文茵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裕礼,脑海里一瞬间闪过。

  她想拒绝、想质问、甚至想笑。

  周裕礼为了秦如瑶,几乎彻底变了个人。

  将曾经两人的所有美好都付之一炬。

  黎文茵忽然觉得好累,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了。

  她点头,“好,我明天就做。”

  周裕礼脸上的凝重情绪一扫而空,激动的抱住了她,“太好了,文茵,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娶你是我的福气。”

  黎文茵任由周裕礼抱着她。

  曾经周裕礼说娶她是为了保护她、爱护她。如今却是为了给另一个女人做厨娘。

  周裕礼,嫁给你,不是我的福气。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她没事就好。”

  “你……不再为了如瑶跟我生气了吗?”周裕礼松开黎文茵,怀疑的看着她,“你接受她了?”

  黎文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你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左右他们以后的三口之家,她也不会再加入。

  周裕礼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最后不再多想,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如瑶午睡应该醒了,找不到人她会哭的,孕妇情绪不稳定,我先去看她了,晚上来看你。”

  黎文茵目送着他离开,心好像已经痛到麻木了。

  周裕礼晚上没有再来,黎文茵一个人出了院,又煲了药膳送去了医院。

  回来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再过几天,她就能拿到盖了章的离婚报告。

  她要赶紧把东西准备好,第一时间离开。

  第二天傍晚,周裕礼没打一声招呼回来了。

  黎文茵下意识看向周裕礼身后,却没有看见秦如瑶:“秦如瑶呢?还在医院?”

  周裕礼紧盯着黎文茵,眼神深邃,“嗯。”

  黎文茵有些疑惑,明明秦如瑶的伤没她的严重,怎么还没出院。

  周裕礼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文茵,我们去爬山吧。”

  “怎么这么突然,外面都快黑了……”黎文茵话都没说完,就被周裕礼拉了出去。

  周裕礼步子很快,头也不回的拉着黎文茵往外走。

  黎文茵被拉得只能小跑才能跟上他,心中渐渐升起疑惑。

  登上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山顶的风吹乱了黎文茵的发丝,黎文茵看向周裕礼:“你今天怎么了?”

  周裕礼却忽然后退一步,登上了二八大杠:“你在这里等日出吧。”

  “什么意思?”黎文茵意识到不对,有些不安的问道。

  周裕礼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给你一点教训。我以为你终于能理解我,接受如瑶了。但你为什么要害如瑶的孩子,你也是女人,也有过孩子,还是个医生,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满脸失望的看着黎文茵,黎文茵心比风还凉。

  他说的东西,她一个字都没听过。

  她高声反驳:“我没有做过。”

  周裕礼愤怒的声音传来:“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药在你送来的药膳里。不是你难道是她自己吗?她肚子里是阿恺唯一的孩子!她难道会害自己的孩子吗?”

  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劈开了黑暗的天空,照亮了周裕礼愤怒的面孔。

  黎文茵掐紧了手心,嘴唇颤抖的问道:“所以你便笃定是我?”

  “我只信我看到的。”周裕礼转身就要离开,“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自己走下山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雷声轰然响起,黎文茵的心也被劈的粉碎。

  闪电落下的那刻,周裕礼离开的背影和结婚那年他被召离开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那时他说:“文茵,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而如今,周裕礼将她扔在寒风呼啸的山顶。

  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黎文茵淋着雨朝山下走去,可天太黑,雨太大,她看不清路。

  她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是泪,小心翼翼的沿着上山的路往下走。

  雨水淋湿了路,黎文茵脚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接着朝山下滚去。

  树枝刮破她的皮肤,浑身都被石头撞得像要散架。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家属院,看见了周裕礼。

  他在亲手给秦如瑶下厨,将她视若珍宝……

  “咚!”

  黎文茵狠狠撞上了一处凸起的大石头,遍体鳞伤的停了下来。

  意识渐渐消散,脑海里的画面还是周裕礼。

  他向她求婚成功那天,高兴得像打了胜仗,“我若是负了你……”

  雨点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狂风吹走了周裕礼的所有未完的誓言。

  黎文茵恢复意识的时候,浑身疼痛,使不上半分力气。

  又是熟悉的卫生院病房,周裕礼和上次一样守在她病床前,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文茵,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昨晚会下雨。”他手不停的颤抖,紧紧的握着黎文茵的手。

  最近都是雷雨天气,大队已经贴了告示,他太关注秦如瑶,早就忘记了其他。

  周裕礼将黎文茵的手贴向他的脸,眼中湿润一片:“文茵,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他这幅模样,似乎很害怕她消失。

  病房门被人猛的推开,秦如瑶扶着肚子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黎同志,对不起,你打我吧,骂我吧。你千万别跟裕礼闹脾气。”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不停的重复那几句话。

  “黎同志你不见之后,是裕礼冒着风雨去找的你,全然不顾自己。找到你救回来后,他又不吃不喝的守在你的床边,他……”

  “别说了。”周裕礼松开黎文茵,将秦如瑶抱起,“你跪什么?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去休息。”

  黎文茵看着周裕礼和秦如瑶卿卿我我的画面,只觉得可笑。

  她还浑身不能动弹的躺在病床上,腿上还带着夹板。

  而周裕礼却只担心秦如瑶跪那一下,会不会伤到孩子。

  她用尽力气的吼出声:“出去。”

  周裕礼这才想起病床上的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秦如瑶后,朝黎文茵走去。

  “文茵……”

  “出去!”黎文茵眼神冰冷。

  秦如瑶也适时拉住了周裕礼,劝着人离开。

  只是出门前,周裕礼还在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黎文茵。

  几个小时后,周裕礼又来了,拿着几个铁饭盒:“文茵,你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不饿?我亲手做了饭,快尝尝。”

  他打开饭盒,里面是排骨汤,还有一条鱼。

  黎文茵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理会周裕礼。

  她不喜欢吃鱼,爱吃鱼的是秦如瑶。

  见她不搭理,周裕礼又去外面买了她喜欢的吃的。

  黎文茵还是没有理他。

  她不喜不悲,也没有生气,也不发脾气,只是无视了周裕礼。

  将他当做空气。

  出院那天,周裕礼特地接了营里的吉普车,接她回家属院。

  可黎文茵却绕过了他,自顾自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裕礼一把拉住了她,单膝跪在她面前:“文茵,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黎文茵想将手抽回,她想要的,周裕礼已经给不了了。

  她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匆匆起身的周裕礼抱住。

  “文茵,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算踹我也好,别这样对我。”

  黎文茵被他抱得骨头生疼。

  曾经周裕礼每次惹她生气也是这样,只要他软下语气哄一哄,黎文茵就会原谅。

  可他们现在,早就不是以前了。

  也回不去以前。

  她不想跟周裕礼争执这些,毕竟再过不久,她就彻底自由了。

  她任由周裕礼牵着她上了车,回到了家。

  路上,周裕礼对她说道,“今天妈来了,你放心,她很快就走了。”

  黎文茵依旧没有回答。

  周母向来跟她不合。

  一回到家中,她就看见秦如瑶陪着周母在正堂里说笑。

  周母握着秦如瑶的手说着周裕礼的事,喜笑颜开。

  看见黎文茵后,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说:“七年了,我家裕礼娶了个寡母鸡,连个蛋都不下。就生了个死胎。不像瑶瑶你,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面相。”

  提到那个死去的孩子,黎文茵的心还是会痛。

  刚和周裕礼结婚时,周母不是这个态度,对她也还算和颜悦色。

  但从婚后第三年开始,因为黎文茵一直没有怀孕,周母就渐渐的变了。

  她不会说周裕礼,只会不停的数落黎文茵,给她找各种偏方,让她赶紧怀孕。

  可当初是周裕礼说不想生孩子的。

  因为结婚前一周,他救下一个孕妇,孕妇受了伤难产,熬了三天大出血死亡。

  那件事让周裕礼特别害怕,便对黎文茵说,“我们不要孩子,我害怕你也那样,我只想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而现在,那个曾经红着眼抱着她说不生孩子的人。

  此刻正笑着跟周母说:“如瑶说等孩子生下来,就认我做干爹,您马上也有孙子了!”

  黎文茵不想旁观他们一家和睦的画面,便朝家属院外走去。

  家属院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池塘里养了几尾鱼,黎文茵闲来无事,总会坐在池塘边看一会儿。

  这次她刚刚坐下没多久,秦如瑶的声音就传来了。

  “黎同志,怎么不进去一起说话,因为伯母不喜欢你吗?”秦如瑶站在她面前,挑衅的看着她,轻抚着隆起的肚子。

  黎文茵没有理她,轻轻拨弄着池塘水。

  秦如瑶继续说道:“刚刚裕礼说,等我孩子出生后,还住在这里,他要照顾我们母子两呢。有一件事裕礼一直没跟你说吧,我跟裕礼还有一段过往。若不是阿恺先娶我,现在嫁给裕礼的也不是你。”

  黎文茵动作一滞,抬眸看向秦如瑶。

  秦如瑶突然跳进了池塘。

  “扑通!”巨大的水花溅湿了岸边的秦如瑶。

  秦如瑶在水中剧烈的挣扎,哭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周母和周裕礼连忙赶了出来。

  “如瑶!”周裕礼顾不上其他的,连忙跳下池塘救秦如瑶。

  “贱妇!”周母怒目圆睁,冲上来揪住了黎文茵的衣领,“要是瑶瑶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打死你。”

  她说着,已经一巴掌扇在了黎文茵脸上。

  “给瑶瑶好好赔礼道歉,不然我去大队里告你。”周母手再次高高扬起。

  黎文茵伸手挡下了她的手:“赔礼道歉是吗?”

  她看着刚被周裕礼救出来的秦如瑶,猛地伸手,将她推进池塘:“这就是我的道歉。”

  她说完,将手中那只她嫁过来时,周母亲自给她戴上的银镯子,也扔进了池塘。

  “贱妇!”周母气得脸色涨红,“我要告到大队,我要让裕礼跟你离婚。”

  “好啊,离!”黎文茵却笑了,转身离开了池塘。

  这场闹剧,她不想演了。

  “文茵!”周裕礼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语气满是震惊。

  黎文茵脚步却未停,她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她回到家属院,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刚刚换完衣服,周裕礼就打开了门。

  他气喘吁吁,将黎文茵抱了个满怀,满脸慌张:“文茵,你刚刚说的是气话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同意离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提离婚的吗?离开你,你要我怎么办?”

  周裕礼的语气都在颤抖。

  “那你要我怎么办?”黎文茵问道:“周裕礼,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周裕礼动作一滞,接着将黎文茵搂得更紧:“我知道你不喜欢秦如瑶住在这儿,可阿恺是为了保护我而死,他唯一的遗愿就是让我照顾好如瑶。我必须办到。等她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

  “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

  他声音沙哑,不断的重复这句话,笃定中又带着些不安。

  黎文茵靠在他怀里,疲惫的闭上眼睛,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

  从前?从前早就留在从前了。

  他们回不去了。

  他们七年的夫妻情分已经消耗完了,这段婚姻早已走到尽头了。

  周裕礼,以后你的生活,再也不会有我。

  我的心里,也再没你。

  周裕礼见黎文茵没有再说什么,以为离婚的事暂时翻过篇了。

  但他还是不安,比之前更粘着黎文茵。

  哪怕黎文茵要去卫生所上工,周裕礼都要把她送到,下午下工的时候也要来接她。

  一副生怕黎文茵跑掉的模样。

  就连有时候秦如瑶眼含泪光的看着他,周裕礼也只是叹一口气,没有再像从前一样,第一时间关心她。

  离婚证下来的当天,周裕礼忽然拿出一封信:“文茵,明天营里搞七周年聚会,说要带家属一起,你陪我去,好不好?”

  黎文茵垂眸看着,忽然想起周裕礼向她表白那天,也是拿着一封信,忐忑又小心的问她:“文茵同志,我们队里搞联欢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可热闹了。”

  那时的周裕礼,满眼只有她。

  “好。”黎文茵答应了。

  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陪周裕礼参加聚会了。

  聚会办在白天。

  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周裕礼握着黎文茵的手就没有松开。

  队里的同志看到都笑着说:“结婚七年了吧,还这么恩爱,不愧是周营长。”

  “当年周营长给嫂子求婚的时候,也是在我们队里呢。周营长的深情有目共睹。”

  周裕礼笑着跟黎文茵十指相扣,吻了吻她的手背,眼里有光:“文茵,你还记得吗?”

  怎会不记得?

  可那些时光,周裕礼,你恐怕早就忘了吧。

  这时,一个老班长搬出一个巨大的红漆木箱子,“这可是当年这些新兵蛋子写给七年后的自己的信。我可替你们一直保存着,臭小子都长大了。快来认领吧。”

  有人把周裕礼的那封信递给了黎文茵:“嫂子,这是周哥的,你看吧。肯定跟你有关。”

  周裕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队外有人来找:“周营长,伯母找你,说如瑶嫂子出事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周裕礼下意识起身,可看到黎文茵,又犹豫了。

  他握着黎文茵的手慢慢收紧,最后还是开口道:“文茵,我去看看就回来,很快,等我!”

  “去吧,没事。”黎文茵笑得释然。

  周裕礼松了口气,抱了抱黎文茵,大步离开。

  黎文茵目送着他背影远去,垂眸拆开了手中周裕礼的信。

  信纸早已泛黄,有些钢笔的字迹也已经晕开,但还是看得清上面的字迹。

  “七年后的周裕礼:

  我今天求婚成功了,我能够娶到心爱的姑娘了。我能娶黎文茵了。

  今天整个队里的人都在为我欢呼,而我的眼里,只有黎文茵的笑容。

  她的笑容,是我一辈子要守护的东西。

  我一定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你也要做到,听到了吗?

  文茵是我此生最爱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要保护她,爱护她、成为她的依靠。

  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

  她不喜欢吃鱼,喜欢吃糖,记得口袋里经常装着糖。

  她喜欢去爬山,喜欢看日出,有机会要带她爬上祖国各地的大好河山,带她看最魅的日出金山。

  她怕痛,你千万不要让她受一点苦,生孩子也痛,别让她生孩子。”

  信的最下面,有用铅笔写的一行字,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文茵,如果有一天,未来的我对你不好的话,离开我,不要回头。你永远拥有十九岁周裕礼最热烈的爱。”

  黎文茵憋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蓬勃而出,泪水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十九岁的周裕礼站在熟悉的场地上等着她,他笑得灿烂,满眼都是她。

  他笑着对黎文茵说:“往前走,不要原谅他。”

  黎文茵破涕而笑,点头道:“好!”

  聚会接近尾声,周裕礼依旧没有回来。

  老班长跟所有人一一送别:“下一个七年再来!”

  黎文茵笑着挥手道别,没有像其他人回应老班长。

  离开队里后,她走向登记机关。

  今天所有程序办好,她就能领到具有法律意义的离婚报告,不再是周裕礼的妻子了。

  办理的同志将两份离婚报告递给黎文茵,“你前夫不来领吗?”

  “他有事。”黎文茵如释重负,收好自己的那份,对那位同志说道:“听说报告可以邮寄,麻烦帮我寄给六队的周裕礼。”

  黎文茵说完,转身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她买了一张去往内蒙的车票。

  她要去看看草原,以后要去看看大海。

  她不再执着于大山。

  火车鸣笛的时候,她看着窗外,想到十九岁那年,周裕礼紧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文茵,我们要永远陪着对方,一辈子。从十九岁到九十九岁。”

  周裕礼,我们不会永远陪着对方了。

  是你先背叛的我。

  是我先离开的你。

  我永远不会回头。

  周裕礼急冲冲赶回家后,就看见秦如瑶坐在沙发上,捧着肚子在哭。

  周母在一边手忙脚乱,看见周裕礼的一瞬间,松了口气。

  她连忙招呼周裕礼,“裕礼,你快来,瑶瑶肚子有点不舒服。”

  秦如瑶看见周裕礼后,眼神瞬间变得楚楚可怜,哽咽着开口,“裕礼,肚子好痛。”

  “肚子疼为什么不去卫生院?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周裕礼皱眉,伸手去拉秦如瑶。

  秦如瑶顺势倒在周裕礼身上,哭得梨花带雨,“伯母年纪大了,我不想麻烦她,我想在家里等你回来再去的。”

  周母连忙打断,“孩子要是有什么问题可怎么办?得赶紧去卫生院,裕礼,你快送她去!”

  周裕礼脑海里忽然闪过回家前,黎文茵看他的眼神。

  他的心里莫名闪过不安,但周母还在不停的催促。

  他想,待会好好跟文茵解释吧。

  便无奈的扶着秦如瑶出门。

  到了卫生院后,护士同志给她做了检查,叮嘱周裕礼道,“这位男同志,孕妇情绪不稳定,作为丈夫平时要多哄着她。”

  周裕礼立刻皱眉打断,“她不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受人之托照顾她而已。”

  护士一时有些尴尬,低声道歉后离开了。

  秦如瑶怯生生的看着周裕礼,“裕礼,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裕礼摇头,想起还在队里的黎文茵,忍不住皱眉,“没事,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秦如瑶却忽然冲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裕礼,你别走。”

  周裕礼愣住了,眼里闪过慌乱,连忙伸手想要推开秦如瑶。

  “如瑶,你这是做什么?”他拉开距离。

  秦如瑶眼睛又红了,哭着说,“裕礼,我害怕,别离开我。”

  “请你慎重,我是有家室的人。”周裕礼如临大敌。

  秦如瑶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裕礼,“可我也想有个家,我们难道不是家人吗你都已经答应做孩子的干爹了。伯母也很喜欢我。”

  周裕礼彻底慌乱了,他松开秦如瑶再次握住他的手,“那是因为我答应阿恺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等你生下孩子后,队里给你批的房子也好了,到时候你就搬出去。”

  “你不要我了吗?我跟你从前就差一点结婚了,如今我可以嫁给你了,你难道已经忘了我吗?”秦如瑶满脸都是泪珠,上前想要抱住周裕礼。

  周裕礼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神色复杂的拒绝秦如瑶,“你在说什么?你是阿恺的遗孀,我怎么会跟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他从前确实跟秦如瑶认识,可阿恺说他喜欢秦如瑶,他便跟秦如瑶保持距离了。

  但没想到在秦如瑶眼里,竟是这样的情景。

  他几乎是要落荒而逃,但秦如瑶却拉住了他,“裕礼,这么久的相处,你对我怎样我是看在眼里的,我比黎文茵更适合做你的妻子,这个孩子,我相信你也会视如己出的。”

  周裕礼心跳如鼓,脑海里闪现过这些天跟秦如瑶相处的瞬间。

  但又很快变成跟黎文茵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我的心里,只有文茵。”

  周裕礼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走得很快,一刻不停的往外赶。

  停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走到了黎文茵的卫生所。

  “文茵……”他喃喃道。

  这些天跟秦如瑶的相处,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动摇了。

  明明他的心里只有黎文茵的,只有他爱了多年的文茵。

  这些天他都忽视了黎文茵。

  “文茵!”周裕礼抬眸,走向部队。

  他要好好补偿这些天黎文茵受到的冷落,黎文茵也很爱他,相信一定在等他。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快步朝部队的方向走去。

  等到他走到部队的时候,场上只剩下老班长和几个同志在收拾残局了。

  他心里升起隐隐的不安,连忙上前问道,“老班长,黎文茵同志呢?”

  “你媳妇?她没去找你吗?聚会结束大家都走了。”老班长头都没抬。

  周裕礼内心的不安加剧,心莫名开始慌乱。

  “多谢。”周裕礼朝老班长敬礼后转身准备离开。

  老班长在身后叫住他,“小周同志啊,当初你娶到小黎同志的时候,和小黎同志感情好得不行,整个队的人都很羡慕你们。”

  “可我今天一见,小黎同志眼神里满是疲惫,嘴角的笑都很勉强。我年纪大,我不得不说你们一句,结婚不是儿戏,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更要学会珍惜。不然有你后悔的。”

  老班长说完,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周裕礼,“你小子七年前的信,看看吧。”

  周裕礼心乱如麻,接过了信封。

  他打开一看,上面还有干涸的泪迹,晕开了信纸。

  黎文茵看过了。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十九岁的周裕礼热烈的爱意。

  可现在呢,七年过去后,一切归于平淡,他总会下意识忽略黎文茵,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七年了,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彼此。

  周裕礼脑海里忽然闪过黎文茵对他说离婚的片段。

  尽管黎文茵说得那么平淡,但她的眼神已经下定了决心。

  周裕礼捏紧了信纸,慌乱的跟老班长道别,往家的方向跑去。

  风声从脸颊耳边刮过,周裕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到黎文茵,跟她道歉,将秦如瑶带走,好好的补偿她。

  等周裕礼终于赶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秦如瑶在家帮他叠衣服。

  看见周裕礼回家后,她高兴的迎了上来,“裕礼,你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周裕礼皱眉躲过,环顾四周后问道,“文茵回来了吗?”

  秦如瑶尴尬的收回手,楚楚可怜的说道,“不知道,我刚刚从卫生院回来,没看见她,或许有事吧。”

  周裕礼听完转身又要离开,秦如瑶却拉住了他,“裕礼,你别走,要天黑了,我怕。”

  “你以后一个人住也要适应的,我不可能一直陪你。”周裕礼扯出手准备离开。

  “难道你要一辈子陪着黎文茵吗?”秦如瑶忍不住质问。

  周裕礼停下脚步,回头认真的说道,“当然,她是我的妻子。”

  秦如瑶冷笑出声,抬眸时,眼睛里满是泪光,“那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以为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心里是爱我的。”

  周裕礼皱眉,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如瑶,“你在说什么?”

  “裕礼,我比文茵更听话、更懂事、我不跟你闹脾气,我还能给你生孩子。你忘了黎文茵,跟我在一起好不好?”秦如瑶边说,边握着周裕礼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摁,“你听听我的心,它是爱你的。”

  周裕礼触电般的收回手,“你误会了,我现在要去找文茵。”

  “你找不到她了。”秦如瑶忽然出声,眼神变了又变。

  周裕礼停下脚步,猛的转过身,“什么意思?文茵怎么了?”

  秦如瑶轻轻抚摸着肚子,“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周裕礼脸色一瞬间苍白,抓住秦如瑶的手腕,“你说清楚?什么叫她走了?走去哪了?”

  秦如瑶眉头微皱,神色可怜的说道,“裕礼,你弄疼我了。”

  “说话!”周裕礼力道却没有半点放松,大声吼道。

  听到声音的周母从房间走了出来,连忙上来想拉开周裕礼,“裕礼,你这是干什么?瑶瑶是孕妇啊。”

  周裕礼眼神紧盯着秦如瑶,甩开了周母的手,“秦如瑶,你说清楚。”

  秦如瑶缩在周母身后,一脸无辜的说道,“裕礼,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黎文茵她不会回来了。至于去哪了,我不知道啊。”

  周母这才松口气,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一个不下单的寡母鸡走了就走了,多大的事,我还怕她耽误你呢,走了正好,我要瑶瑶当晚儿媳妇。”

  秦如瑶笑得乖顺,轻轻挽住了周母的手。

  “不可能!”周裕礼忽然吼道,“我只有文茵一个妻子,我要去找她。”

  “站住。”周母在身后喊道,“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她要走就走,谁家做儿媳妇做成她那样的,反了天了。你今天好好在家陪瑶瑶。”

  “妈!”周裕礼呵斥道,“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你喜欢秦如瑶,便跟她一起搬出去。我必须找到文茵。”

  “裕礼,你怎么能这么跟伯母说话呢。”秦如瑶站了出来,安抚着周母道,“伯母,您别跟裕礼置气,他就是一时生气。”

  她又看向周裕礼,“你去吧,我在家照顾伯母。”

  周裕礼气不打一处来,从前看着秦如瑶温顺的模样,觉得她善解人意,今天却怎么看怎么难受,心里有一股气堵在一团,让人呼吸都不是很畅快。

  他突然想到黎文茵,这些天,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但她却从没有说过自己的委屈。

  周裕礼不愿再说什么,转头走入即将到来夜色,去找黎文茵。

  “文茵!”周裕礼先从家属院找起。

  找完了整个家属院也没有看见黎文茵是声音。

  走出家属院的时候,天空一声惊雷,接着就是瓢泼大雨。

  周裕礼没有带伞,但他咬牙,走进雨幕中。

  可找了黎文茵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黎文茵的身影。

  最后走到卫生院的时候,周裕礼一脚踩空,滚下了楼梯。

  黎文茵跟随火车去往了内蒙。

  满眼的草原和不远处的火山让她的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她很快便在这边安顿了下来。

  尽管她没有久居的想法,但还是打算在这边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至少将从前关于周裕礼的事渐渐淡忘。

  她安居在一个部落,隔壁是一户善良的牧民。

  家里的小姑娘叫琪琪格,比她小几岁。

  搬到这里来的第三天,琪琪格抱着一头小羊送给了她。

  “文茵额格其,额吉说你什么都没有,这是我最喜欢的小羊,送给你,你要照顾好它。”琪琪格手里的小羊咩咩的叫着。

  内蒙称妈妈叫额吉,姐姐叫额格其。

  黎文茵愣住了,接过琪琪格手里的小羊,“谢谢琪琪格,你额吉知道这件事吗?”

  琪琪格点头,“知道,它现在还在吃奶,我会每天给你送羊奶的。”

  她说完,又离开了蒙古包。

  小羊乖巧的窝在黎文茵的怀里,将头靠在了黎文茵手臂中。

  黎文茵愣住了,手中温暖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让她照顾一只小羊吗?

  小羊这时咩了一声,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黎文茵。

  黎文茵心头一软,笑出了声。

  她抱着小羊出了蒙古包,想要请教怎么养好小羊。

  草原上的太阳很烈,外面响起马蹄声。

  “吁!”一匹比她高大的纯黑色马屁在她的蒙古包不远处停了下来。

  马背上一个男子,蒙古袍露出半边臂膀。

  小麦色的皮肤衬托着他的肌肉更加结实。

  线条俊逸的脸庞正疑惑的看着黎文茵。

  隔壁的琪琪格已经跳起来打招呼了,“阿哈!你回来了。”

  男子还是疑惑的看着黎文茵,跳下马揉了揉琪琪格的头,“琪琪格,家里来客人了吗?”

  黎文茵走上去,“你好,我叫黎文茵,是中原人。”

  她说完,朝苏和伸出了手。

  “这是我阿哈,叫苏和,前几天他外出采买了,今天才回来。”琪琪格高兴的介绍。

  苏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粗粝的手掌握住了黎文茵手,“苏和,是琪琪格的哥哥。”

  “我之前没养过羊,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它,可以教教我吗?”黎文茵看向琪琪格。

  琪琪格却把苏和推了出来,“让我阿哈教你,我还有事。”

  苏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朝黎文茵伸手,“我教你吧,我来抱着。”

  “不用,它很暖和。”黎文茵朝苏和轻轻一笑。

  苏和抿唇,点头道,“好,我跟你讲这些。”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苏和跟黎文茵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

  黎文茵才知道,原来养照顾一只小羊长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抚养小孩长大一样。

  她有些退缩,犹豫的问道,“我要不还给琪琪格吧,我怕我养不好。”

  苏和却摇了摇头,“没事,你有什么不会的就喊我,我也在家。”

  “是吗?多谢你。”黎文茵笑着,揉了揉小羊柔软的毛发。

  她抬头,看见苏和低着头。

  苏和的头发浓郁还带着一点卷曲,像一只小黑羊。

  她忍不住伸手也揉了揉苏和的头,“谢谢你。”

  手中的触感跟小羊一样,柔软又暖和。

  苏和错愕的抬头,伸手握住了黎文茵的手,又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耳边一片红。

  周裕礼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

  “文茵!”他猛地坐起来,牵扯了身上的伤口。

  秦如瑶闯了进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周裕礼,“裕礼,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周裕礼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

  “你在卫生院面前晕倒了,若不是被人发现,不知道会怎样。”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我好担心你。”

  周裕礼不耐烦的偏过头,“别哭了,你怀孕先回去吧。”

  秦如瑶笑了出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周裕礼看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知道文茵去哪了?对不对?告诉我!”

  秦如瑶惊慌躲避,怯生生的说道,“裕礼,你别这样,我害怕,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她要走。”周裕礼眼眶猩红,满眼都是红血丝。

  他找了黎文茵一整晚,却怎么也找不到。

  为什么黎文茵会一声不吭的离开他,为什么?

  他的妻子。

  秦如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周裕礼这幅模样,有些害怕的离开了。

  周裕礼捏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在卫生院多待一分一秒,他就越急切。

  他起身,办理出院后便离开了。

  他娶到黎文茵的科室,问护士同志有没有见过黎文茵。

  所有人都说这两天没见过。

  周裕礼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找遍了整个城镇,也没有找到黎文茵。

  难道黎文茵离开了这里吗?

  不,不可能。

  周裕礼不敢再想下去,失去黎文茵的后果他一刻也不想再想。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秦如瑶说过了话,“黎文茵离开你了,永远不会回来。”

  他眸色一暗,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秦如瑶。

  周裕礼回到家里,秦如瑶果然在家。

  她高兴的迎了上来,“裕礼,你怎么回来了?身体好了吗?”

  周裕礼一言不发,慢慢朝她靠近。

  秦如瑶被他这幅模样吓到,步步后退,跌坐在椅子上,胆怯的开口,“裕礼,怎么了?你别吓我?”

  周裕礼捏住她的手臂,“黎文茵到底去哪了?”

  秦如瑶吓得不行,眼睛一眨,眼泪就要落下来,“我不知道啊,她就是上次跟我提过,说她要走,还要我不跟你说。”

  “她为什么会走?”周裕礼眉头越皱越深。

  秦如瑶连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也许她有什么急事。裕礼,她走了就走了,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她还是我的妻子,我们打了结婚报告的。”周裕礼立刻反驳道。

  秦如瑶很想告诉他事实,但看着周裕礼这幅模样,又有些害怕。

  明明一开始的周裕礼每次看到他哭都会特别心疼的哄他,可如今呢,哪怕她掉再多的眼泪,周裕礼心里也只有黎文茵。

  “黎文茵到底哪里好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我能做得比她更好。”秦如瑶哭着说,眼泪掉在了周裕礼的手上。

  周裕礼却嫌恶的将手甩开,看向秦如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黎文茵只是黎文茵,谁都替代不了。”

  秦如瑶感觉到深深的绝望,明明之前他对黎文茵也没看出多在乎,现在黎文茵走了,又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

  真是贱骨头,男人果然都一个样。

  秦如瑶也懒得装了,本以为等黎文茵走了之后就能够取代她,嫁给周裕礼这个营长,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忙活了这么久,一夜回到了解放前,甚至更不如前。

  周裕礼扯了扯衣领,似乎还要去找黎文茵。

  秦如瑶冷下脸,“你既然舍不得黎文茵,又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呢?”

  “什么意思?”周裕礼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秦如瑶。

  秦如瑶摸了摸越来越大的肚子,“我在这里这么久,没看出来你有多爱她。”

  周裕礼眉眼中是风雨欲来的怒色。

  秦如瑶硬着头皮继续说,“被我说中了吗?既然你只是要一个妻子,是谁不都一样吗?黎文茵能做到的,我只会比她更能干,你妈也更喜欢我。黎文茵也如愿离开。大家都开心,不好吗?”

  周裕礼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回头走到秦如瑶面前,“你把文茵逼走的?”

  “裕礼,你这是什么话,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孕妇而已。”秦如瑶无辜的抬眸。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裕礼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是一个女同志,穿着登记机关的制服,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周裕礼同志在吗?”

  “是我。”

  “这是给您的信件。”

  周裕礼接过信封,疑惑的打开,他想不通会有谁给他寄信。

  他打开,映入眼帘的离婚报告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几乎是颤抖的打开信封,看见上面的签名,一个是他,一个是黎文茵。

  签名上是婚姻登记机关的公章。

  周裕礼身形一晃,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送信的同志转身就要离开,周裕礼连忙拦住了她,“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会有离婚报告?”

  “没哟搞错,是当事方亲自来办理的,并且嘱咐我们把你的这份送给你。”同志解释完便离开了。

  周裕礼步子有些踉跄,他根本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签过这份离婚报告。

  为什么他会和黎文茵离婚,可上面的签名明显是他的。

  他跟黎文茵已经不是夫妻了,所以黎文茵一声不吭的离开。

  周裕礼猛然想起,不久前,秦如瑶说给他一个惊喜,要他签个字才可以睁开眼看。

  他随笔签上名字,想要看看的时候,秦如瑶却神秘的说,她要好好珍藏周营长的亲笔签名。

  周裕礼见她高兴,便没有再问。

  如今向来,疑点重重。

  他握紧了离婚报告,走向了秦如瑶,“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秦如瑶一脸无辜的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跟黎文茵离婚了?”

  听到离婚二字周裕礼心就像被狠狠的揪住了一样,他忍不住掐住秦如瑶的脖子,厉声质问,“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秦如瑶被掐得崩溃,努力的挣扎,“黎文茵离开你了,你就拿我撒气吗?你不是答应阿恺会照顾好我吗?”

  “那是你不破坏我家庭的情况下,你今天若是不说清楚,我就想上面申请,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周裕礼神情严肃。

  秦如瑶彻底慌了,她吼道,“黎文茵被你逼走的,关我什么事?”

  周裕礼再次掐住秦如瑶的脖子,“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一次次利用我激怒文茵,不就是为了取代她吗?”

  “原来你知道啊,你不也乐在其中吗?你既然爱她,我就没有机会。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的。”秦如瑶彻底不装了,挑衅的看着周裕礼。

  周裕礼愣住了,左手高高扬起。

  秦如瑶躲都不躲,“打啊,你要打烈士遗孀吗?”

  周裕礼高高扬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

  “我是利用了你,当初掉进池塘里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打胎药也是我给自己下的。就是为了让你跟黎文茵产生隔阂。”

  “忘了跟你说了,其实黎文茵早就想跟你离婚了,从你把我带回家的第一天起,是你让她一步步失望了。所以她才选择离开的,你活该!”

  秦如瑶洋洋得意的说道,将所有的虚伪全部撕开,血淋淋的摆在了周裕礼面前。

  “现在黎文茵走了,你又舍不得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咱俩才是最配的。”

  秦如瑶说着,伸出手想要抚向周裕礼的脸。

  周裕礼却嫌弃的躲开了,他愤怒的起身,“你真是疯了!”

  “疯了又怎样?我们一起疯吧。你们已经离婚了,我们结婚吧。”秦如瑶没有气恼,而是笑着继续跟周裕礼说话。

  周裕礼却如临大敌,连连后退。

  “我竟然被你骗了这么久,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周裕礼想动手,却无可奈何。

  秦如瑶轻抚着肚子,“周裕礼,你唯一的结局,就是接受,跟我结婚,否则,我就告到你的部队里去,说你趁我怀孕期间,调戏我。”

  “你……”周裕礼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我要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去啊,看是你先还是我先。”秦如瑶丝毫不惧怕,“看我俩谁先进去。”

  周裕礼气得转身离开,骑着二八大杠往部队里赶。

  秦如瑶木讷的抚摸着肚子,“黎文茵,我还以为你过得很幸福呢。”

  她起身,将头发打乱,哭着跑了出去。

  短短一天时间,整个城镇都传遍了周裕礼和秦如瑶的传闻。

  “听说了吗?队里的周裕礼竟然是这种人。”

  “不是说是那个女的疯了吗?陷害的。”

  “这种事谁说得清楚,那女的一直住在周裕礼家里。”

  “我倒是听说,周裕礼的媳妇都气跑了,这消息八九不离十了。”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的人,背地里是这种人,我要是他媳妇,我也跑。”

  周裕礼走在路上,听着这种话,拳头慢慢攥紧。

  他没有想到秦如瑶真的做得出这种事,竟然跑去大队里哭喊。

  而那个时候,秦如瑶的脖子上还有他的掐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周母已经回了老家。

  秦如瑶被接进了精神病院。

  周裕礼回到家属院,空荡荡的家里什么都没了。

  “文茵……”他喃喃道,伸手拂过黎文茵曾经穿过的衣服,将衣服紧紧抱在怀里,想要吸取一点黎文茵的温度。

  黎文茵总会将他紧紧抱在,温声劝诫他,“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如今,什么都没了

  不!他要去找黎文茵,黎文茵一定还爱他!

  黎文茵在苏和的帮助下,已经将小羊羔养得很好了。

  小羊羔很粘人,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黎文茵身后。

  琪琪格笑着说,“文茵姐姐,小羊羔拿你当妈妈了。”

  她这些天一直缠着黎文茵讲中原的事,黎文茵便每天教他一点。

  现在琪琪格已经叫姐姐很熟练了。

  黎文茵点头,轻笑出声,“谢谢你送我,它很乖。”

  “我家的小羊一直很乖。”琪琪格骄傲的抬起头,“今天要不要来我家吃羊肉。”

  黎文茵一时不知道接什么。

  远处,苏和骑着马跑来,稳稳的停在了黎文茵面前,“黎姑娘,今天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谢谢你。”黎文茵笑着跟他招手。

  琪琪格叉着腰对苏和说,“阿哈,文茵姐姐比你大,你也要叫姐姐。”

  “不要!”苏和抿唇,果断的拒绝了。

  黎文茵捏了捏琪琪格的脸,“没关系的,你不叫我姐姐也没关系。”

  “不要,我要你做我的姐姐。”琪琪格扑进黎文茵的怀里。

  不远处的牧民看见这一幕笑着说,“那你让你阿哈娶这个中原姑娘,她就真的是你额格其了。”

  苏和小麦色的皮肤隐隐透出红晕,低着头不说话。

  琪琪格却高兴的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文茵姐姐以后就住我家。”

  黎文茵有些无奈的笑了,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头,“你呀,古灵精怪的。”

  牧民骑着马赶了过来,“苏和家的牛羊可多了,在我们整个部落都是数一数二的。他长得俊,好多姑娘想要嫁给他。”

  苏和立刻出声制止,“没有,阿巴嘎,你别乱说。”

  阿巴嘎指叔叔。

  “哈哈哈,苏和害羞了。”牧民又骑马离开。

  苏和看向黎文茵,嘴唇张了又张,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像苏和家那只牧羊犬。

  每次看到黎文茵的小羊羔也是这种眼神。

  黎文茵被他逗笑,“我比你大好几岁呢,没事,这种话听听就好,不用不好意思。”

  “只有三岁。”苏和小声嘀咕。

  琪琪格也在一旁点头,“对呀对呀,只有三岁。”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和神色脸色更加红了,偏过头不再说话。

  黎文茵没有将他的表现当回事,带着小羊往远处的草原走去。

  苏和牵着马走在她身边。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黎姑娘,你为什么会跑这么远啊?”

  黎文茵愣了一秒,笑着说,“因为不想过从前的生活了,我想看看草原,看看广阔的天空。”

  她说着,伸手感受着吹来的微风。

  苏和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中原人都和你一样吗?”

  黎文茵回头,笑得灿烂,“每个人都是独特的。”

  苏和点头,顺着黎文茵看的方向,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出声道:“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笑。”

  黎文茵愣神回头,笑容还挂在脸上,“是吗?”

  她垂眸,这些天在草原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周裕礼和秦如瑶了。

  黎文茵每天早上起床后,苏和就会来给她送早餐。

  苏和的妈妈每天做早饭的时候,总会多做一点让苏和带给她。

  然后她把羊交给苏和,让他去放羊。

  中午黎文茵做些简单的菜式,又会送给苏和的蒙古包。

  琪琪格很喜欢吃。

  等苏和晚上赶着羊群回来的时候,牧羊犬又会带回所有的羊。

  她的小羊会开心的来蹭她,不停的向她撒娇。

  而在这一天中,她教琪琪格知识,琪琪格教她草原的常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

  一切都这样往前走。

  黎文茵早已不在纠结过往。

  她笑着说,“日子总是要超前看的。”

  苏和点头,“看来琪琪格说能跟你学会很多东西,是真的。”

  “其实……”黎文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苏和看出她的情绪,拉着马的缰绳对她说,“要不要骑马?”

  “我不会!”黎文茵摇头。

  “我教你!”苏和笑着朝她伸手。

  黎文茵犹豫了一秒后,点头道,“好!”

  她也想感受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

  她握住了苏和的手。

  苏和愣了一秒后,才回握住黎文茵的手。

  他牵着她的手,抱住了黎文茵的腰,将她送到了马背上。

  尽管有马鞍,但黎文茵的大腿和屁股还是被咯得有些痛。

  但更多的是心里的害怕。

  马背很高,黎文茵的脚只能放在马镫上。

  她紧紧握着马鞍,有些紧张的看着苏和。

  苏和看着她,连忙安抚道,“没事的,不用怕,乌兰没有动。”

  草原的风吹得黎文茵眼睛发涩,她死死攥着缰绳,盯着面前喷着响鼻的枣红马直咽口水。

  这马一甩头,鬃毛扫过她手背,让她想起从前受伤时不能动弹的滋味。

  “别怕,乌兰老实得很!”苏和踮着脚扯过她的手按在马脖子上,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表情却很严肃,“顺着毛摸,它就不闹,很乖的!”

  乌兰突然抬脚,黎文茵连忙收手握紧了缰绳,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和。

  苏和被她逗笑,只能继续安抚,“我牵着缰绳,慢慢走,你感受一下,先不害怕在马背上才能继续学。”

  黎文茵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好,麻烦你了。”

  “没事。”苏和从她手里接过缰绳,慢慢的往前走着。

  “闭眼听马蹄声!”苏和扯着她袖子喊。

  黎文茵皱着眉照做,刚开始只听见自己心跳,慢慢才听见细碎的马蹄声,像谁在轻轻敲鼓。再睁眼时,苏和正踮着脚牵着缰绳慢慢走,乌兰乖得像头大猫。

  黎文茵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感受着风声从脸边划过,内心升起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在马背上是这养的感觉。

  若是能够跑起来,是不是更加开了。

  “自己牵着试试?”苏和仰着脑袋看她,“我护着你,保证摔不了!”

  黎文茵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头,“我试试。”

  她拿回缰绳,摸了摸乌兰的鬃毛,“乌兰乖,我们慢慢走。”

  乌兰叫了一声,慢慢的往前走。

  苏和拿着马鞭,在一旁看着。

  黎文茵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时,远处一只牧羊犬突然跑了过来,朝乌兰叫了两声。

  乌兰受惊,立刻跑了起来。

  黎文茵看向苏和,“苏和,怎么办?”

  苏和抿唇,“拉紧缰绳让乌兰停下。”

  黎文茵尝试了一会后发现乌兰依旧没有停下,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苏和皱眉:“别怕。”

  他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背,伸手一把将缰绳拉紧:“吁!”

  乌兰很快停下。

  黎文茵惊慌的握住马鞍,“抱歉,我不会!”

  “是我没想到这种情况,没吓到你吧。”苏和看着怀里的黎文茵,有些担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他跟黎文茵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他第一次跟异性接触。

  原来黎文茵看起来比她小这么多,抱她上马的时候,她的腰很小,几乎是他双手可以握住的程度。

  太瘦了,她是不是过得不好。

  以后要多做点肉给她吃。

  短短几分钟,苏和已经想了好多。

  身前的黎文茵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紧盯着乌兰。

  苏和突然问道,“要不要试试跑起来的感觉。”

  黎文茵猛的回头,眼里闪着希冀,“好。”

  苏和靠近了她,压下猛烈跳动的心脏,附耳说,“你抓紧,实在是害怕就……靠在我身上就好。”

  黎文茵点头,握紧了马鞍。

  “驾!”苏和一扬马鞭,乌兰如离弦之箭一般跑了出去。

  风声呼啸而过,黎文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下意识靠在了苏和怀里。

  苏和轻笑出声,胸膛震得她耳朵发麻:“抓紧了!风不会把你吹跑!”

  话音未落,乌兰猛地一蹦,黎文茵往前栽去,苏和眼疾手快翻身把她护在身下,两人滚在草堆里。

  “摔着没?”苏和撑起身子,额发垂下来扫过她脸,鼻尖还沾着草屑。

  黎文茵没忍住,伸手把他头发别到耳后,又帮他拍掉草屑。

  远处突然传来牧民吆喝声,苏和像被烫到似的弹开,耳尖泛红:“还要继续跑吗?”

  黎文茵点头,“我还可以继续。”

  接下来三天,天一亮苏和就抱着马鞍等在蒙古包外,马鞭在手里高高扬起。

  “今天肯定能自己上马!”

  “踩镫子!别晃!”

  “缰绳松点!”他的喊声混着风声,黎文茵从要人托着上马,到能自己翻身上鞍。

  这天夕阳把草原染成金色,苏和突然叉着腰说:“敢自己跑一圈吗?”

  黎文茵盯着空旷的草原,马蹄声在耳边嗡嗡响。

  苏和扯下脖子上的狼牙项链系在她手腕,踮着脚给她打气:“乌兰认这个!我在终点等你!”说完后退几步,冲她喊:“跑起来!”

  乌兰像是听懂了,撒开蹄子往前冲。

  风灌进黎文茵嘴里,她听见苏和在身后喊:“稳住缰绳!好样的!”

  当她握紧缰绳转弯时,乌兰乖乖放慢脚步。

  摸着腕上的狼牙,黎文茵冲苏和喊:“再来一圈!”

  苏和笑着追上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蹦跶着要拿回狼牙:“戴着可不许耍赖啊!”

  黎文茵扬起缰绳,笑声回荡在空中,“好!”

  短短几天,黎文茵已经学会了骑马。

  苏和一直在夸她,“你很厉害,学得很快。”

  黎文茵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教得好。”

  琪琪格在一旁吃着黎文茵做的小零嘴,“文茵姐姐,你能不能教我哥做这个啊。这个好好吃。”

  苏和在一旁点头,“我可以学。”

  黎文茵略微思索后点头,“可以啊,我会的可多了,你可以都学会,以后做给琪琪格吃。”

  “那文茵姐姐呢?你是不是有一天会走啊。”琪琪格突然凑近了问道。

  苏和看向黎文茵,黎文茵却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离开草原。

  她还没有想好,现在的生活她很满意,也很知足。

  曾经跟周裕礼有关的一切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至于以后,她还没有想好。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苏和的头低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里的零嘴。

  琪琪格看不下去,抢了过去,“哥,你不吃给我吃,别浪费食物。”

  苏和只是摸了摸琪琪格的头,没有说什么。

  这时,有人在蒙古包外高喊着苏和的名字,“苏和!苏和!”

  苏和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黎文茵和琪琪格跟了出去。

  广袤无垠的草原,狂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过。

  天边的乌云如墨般浓重,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

  一个牧民策马狂奔,马蹄扬起滚滚尘土,他伏在马背上,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衫。

  他在望见了苏和的身影后,猛地勒住缰绳。

  马匹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牧民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脚步踉跄地朝着苏和奔去,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苏和,我额吉生病了,烧得厉害,整个人都昏迷不醒,这可怎么办啊!你和镇上的赤脚医生最熟了,求你帮我去把他喊来啊!”

  苏和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马棚牵乌兰。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黎文茵突然站了出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我去看看吧,我是医生!”

  牧民上下打量着黎文茵,眼神中满是怀疑和不信任。

  在这偏远的草原上,一个年轻女子说自己是医生,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黎文茵看出了他的疑虑,急忙解释道:“我曾经在卫生院里做过值班医生,有丰富的经验,诊治的人跟苏和家的羊群一样多,你就让我试试,在苏和回来前,至少多一个人照看。。”

  苏和脚步没停,牵来了乌兰,“让她去试试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不定她能行,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啊,我马上回来。”

  牧民犹豫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他翻身上马,朝着黎文茵喊道:“那你快跟上!”

  琪琪格牵出另一匹马,“这是我的马,文茵姐姐,你骑这个。”

  苏和叮嘱道,“你要小心,马上要下雨了。”

  黎文茵点头,“快去快回,让赤脚医生带点退烧药和维生素来。”

  “我知道了,驾!”苏和骑着乌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黎文茵利落地上了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她紧紧地跟在牧民身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作为一名医生,一定要帮助这群善良的牧民。

  马匹的速度很快,很快赶到了病人家中。

  黎文茵顾不上喘口气,立刻冲进屋内。

  只见一位老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滚烫,嘴里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

  黎文茵迅速用手测量体温,翻看了她的眼睛,熟练地为老妇人检查起来。

  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手指轻轻按压着老妇人的脉搏,眉头微微皱起。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黎文茵心中有了底。

  她迅速让那位牧民去取来应急的药物。

  在等待药物发挥作用的过程中,她一刻也不敢松懈,紧紧地守在老妇人的床边,观察着她的病情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妇人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黎文茵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终于松了口气。

  牧民给黎文茵端来茶水,“多谢你,我额吉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不确定,等医生带药来吧。”黎文茵看向蒙古包的小窗口。

  就在这时,苏和带着镇上的赤脚医生匆匆赶到了。

  医生走进屋内,看到老妇人的情况后,有些惊讶,拿出注射器给老妇人注射药物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他朝牧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你们的抢救措施做得非常好,她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再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康复了。”

  黎文茵谦虚地笑了笑,说道:“我曾经也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

  医生看着黎文茵,眼中满是欣赏,离开前,他语重心长地说:“这位女同志,草原上太缺像你这样的医生了。这里地广人稀,很多牧民生病了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你留下来继续做医生吧,用你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人。”

  黎文茵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了曾经在卫生院里救死扶伤的日子,那是她最充实、最有成就感的时光。

  没有嫁给周裕礼前,她就决定要当一位医生。

  可前段时间秦如瑶的事,几乎磋磨了她的大半精神。

  而这片广袤的草原,却给了她另一种温暖。

  若是没有遇到苏和、琪琪格一家,她就算来了草原,也不一定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可草原上医疗设施没有城镇好,许多人找医生都只能跑很远找。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辽阔的草原,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碧绿的草地上,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缓缓说道:“我愿意留下来,成为草原上的一名医生,用我的所学去帮助大家。”

  苏和看向黎文茵,眼神闪着光。

  清澈的眼神中,情绪有些难言。

  从那以后,黎文茵便留在了草原上。

  她骑着马,穿梭在各个蒙古包里,为牧民们看病、送药。

  她的医术和善良赢得了牧民们的尊敬和爱戴,大家都喜欢称她为“草原上的天使”。

  黎文茵一直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做了一件她擅长的事而已。

  但琪琪格却很崇拜她,“你简直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福报。”

  黎文茵想申请更好的医疗设备,万一有人遇到更棘手的问题,也能更好的帮助牧民。

  可医疗机构拒绝了她的请求,因为她没有资格证明。

  黎文茵想起自己离开卫生所时,因为时间紧迫,提交了辞职信后便离开了。

  没有等到审批单,现在属于没有资格证的无证医生。

  她失魂落魄的回家。

  连马儿都没有精神了。

  苏和看出她的不开心,递给她一朵格桑花后问道,“怎么了?”

  “我要拿到证明就只能回去一趟,可……”黎文茵袒露一口气。

  黎文茵心里明镜似的,想在这广袤草原重新穿上白大褂,就得回那座满是回忆的城市,取回盖了红章的资格证明。

  可一想到要回去,她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毕竟,她实在不想再和过去的那些破事儿纠缠不清,更不想和那个曾经让她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又伤她体无完肤的前夫周裕礼再次扯上关系。

  苏和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黎文茵的为难。

  他轻轻拍了拍黎文茵的肩膀,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像哄小孩似的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过去的事儿就像一阵风,吹过就没了。咱们这次回去,就像去拿个宝贝,拿了就赶紧回草原,这儿的人还眼巴巴地盼着你回来当草原上的天使呢!”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回去,但我想,能让你不远数里离开的地方,一定伤透了你的心。实在是不想回去,要不就算了吧。”

  苏和想了想,有补充道,“现在草原上医生越来越多了,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医生的。你不用担心,”

  黎文茵听完苏和的话,内心泛起波澜。

  她脑海里浮现出草原上那些淳朴善良的面孔,他们生病时那无助的眼神,还有琪琪格那像小喜鹊一样的笑声。

  想到这些,黎文茵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说:“我还是回去一趟!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苏和捏紧了拳头,说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最终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黎文茵愣住了,“不用的。”

  “我想保护你,就像你的保镖,保证把你保护得妥妥当当的!有人陪着你,你心里也会踏实很多的。”苏和站起身,目光坚定。

  “不用,草原很多事需要你帮忙。”黎文茵第一时间拒绝了。

  黎文茵本来是不想麻烦苏和的,可琪琪格不知道怎么知道这件事了。

  跑过来朝黎文茵撒娇。

  琪琪格拉着黎文茵的手,晃啊晃的,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文茵姐姐,就让哥哥陪你去吧,他可厉害啦,能保护你不受坏人欺负!”

  黎文茵看了一眼琪琪格,又看了一眼苏和,实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于是,他们踏上了回城市的火车。

  火车就像一条巨龙,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跑着,窗外的景色像放电影一样,唰唰地往后退。

  黎文茵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感受。

  越靠近熟悉的城市,曾经的回忆就越清晰。

  有关周裕礼的事情就不受控制的一件件涌入她的脑海。

  而在这个过程中,苏和就像个忠诚的骑士,紧紧地守在黎文茵身边,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黎文茵,就怕她有一丁点儿不对劲。

  终于到了目的,一下火车,黎文茵感觉跟记忆有些出入,但大体还是没变太多。

  苏和好奇的东张西望,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平原城镇。

  她和苏和第一件事来到了卫生所。

  黎文茵按照记忆,找到导诊台,准备跟护士说明情况。

  刚走到导诊台,曾经的同事小刘一眼就认出了黎文茵。

  小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然后像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一把抓住黎文茵的手,扯着嗓子喊道:“哎呀妈呀,这不是黎文茵同志吗?你怎么回来了,这都快半年没见了,越长越好看了。”

  黎文茵被她那夸张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说道:“小刘,你还是老样子,咋咋呼呼的,一点都没变!”

  周围有人听见动静凑了过来,小刘神秘兮兮地将黎文茵拉到一旁。

  接着凑到黎文茵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可那声音大得整个卫生所都能听见:“你知道不?你那前夫周裕礼和秦如瑶闹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苏和皱眉,也凑了过来。

  黎文茵有些尴尬,拉住了小刘,“我是来办正事的,你小声一点。”

  “你不好奇周裕礼的事吗?”小刘放低了声音。

  黎文茵沉默了,她抿唇,内心还是有些好奇。

  小刘已经全部说了出来,“现在秦如瑶在精神病院,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闹;周裕礼呢,也被开除了,成了个没工作的流浪汉!”

  黎文茵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一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道:“是吗?真是令人唏嘘,他们没有结婚吗?”

  “结啥婚啊,那个秦如瑶,跑到大队里高周裕礼调戏她。你说他看起来人模人样怎么这么畜生啊。”

  小刘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追问道:“你之前是不是知道啥啊?快跟我说说呗!”

  黎文茵连连摇头,连忙制止了小刘的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可不想再跟这些破事儿沾边儿,过去的事儿就像一场噩梦,醒了就忘了!”

  见黎文茵不想聊这些,小刘眼珠子一转,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和,笑嘻嘻地说:“哟呵,后面这个俊俏小伙儿是谁啊?是你的新对象吧?长得那叫一个高大威猛,跟个铁塔似的,一看就是个能保护你的主儿!肯定比周裕礼好。”

  苏和一听,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像个熟透的苹果,头也低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跶得厉害。

  黎文茵赶紧像拨浪鼓似的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他是邻家弟弟,这次就是陪我来拿证明的,你可别瞎猜!”

  苏和听了,心里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凉飕飕的,嘴巴微微抿着,眼神里满是失落。

  小刘见黎文茵不愿再多说她的私事,便问道,“你来办啥证?跟我来吧。”

  黎文茵点头,跟着她去了办公室。

  有小刘的帮忙,审批很快提交了上去。

  “现在要审批的东西多,估计要等到明后天才能拿到,这两天你就在这歇会。”小刘将回执单交给黎文茵。

  黎文茵点头,心里却发起了愁,她现在住哪呢,身边还有一个苏和呢。

  小刘看她这幅模样,笑了出来,“不住之前的地方啊,你也是,离婚不分财产。”

  “我家院子有空房,你就来我家住吧!。”小刘笑得洋洋得意。

  黎文茵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刘,“这……不好吧。”

  小刘一把挽住黎文茵的手,“咱俩谁跟谁,当初卫生所里就我俩关系最好。再说了,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就当我报答你啦!”

  黎文茵感激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那就太麻烦你了!”

  “你俩先去玩吧,等我下工再来找我。”小刘笑着挥手。

  黎文茵点头,拉着苏和往卫生院外面走。

  苏和一步三回头,“没想到她人还怪好的。”

  黎文茵笑了,“她性格一向如此,人很好的,没想到刚好碰见她了。”

  苏和看着黎文茵,尽管内心有很多疑问,但还是没有问出来。

  “带你四处转转吧,给琪琪格买点特产回去。”黎文茵扯过了一个话题。

  苏和点头,乖巧的赶在黎文茵身后。

  黎文茵按照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往前走着,突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突然冒了出来。

  苏和下意识的拦在了黎文茵面前。

  黎文茵定睛一看,正是周裕礼。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的他,现在却憔悴得不成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眼神黯淡无光,像两口干涸的井。

  他看到黎文茵的那一刻,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又变成了愧疚和悔恨,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黎文茵看到周裕礼,心里就像被一块石头砸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冷冷地看着周裕礼,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拉着苏和准备绕过去。

  周裕礼却伸手拦住了黎文茵,“文茵,你回来看我了吗?”

  黎文茵眼神闪过嫌弃,后退了一步。

  苏和想上前理论,黎文茵再次拉住了他,“别理他,我们走。”

  周裕礼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神闪过怒火,冲上前想推开苏和,“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跟你走在一起,我才是你的丈夫。”

  苏和心疼的看向黎文茵,“这就是你的前夫?”

  黎文茵本不想承认,感觉有些丢人,“嗯。”

  周裕礼却破防了,冲上前拉住了黎文茵,“什么前夫,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我们结婚七年了。”

  七年,是啊,七年。

  她跟周裕礼七年的感情,最后却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全部烟消云散。

  黎文茵甩开周裕礼是手,反手扇了他一巴掌,“周裕礼,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别纠缠。”

  周裕礼的脸被扇到一边,再抬眼,满眼猩红,“文茵,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黎文茵后退一步,“是你先抛弃的我。”

  周裕礼却不依不饶,再一步靠近了她,“你欠我一个解释,你和秦如瑶一起骗我在离婚报告上签字,这个离婚报告不算。”

  黎文茵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对秦如瑶那么好,不就是想娶她吗?我成全你们。你们一家三口多好,怎么闹成这个地步。”

  “我周裕礼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我说到做到。”周裕礼垂下眼眸,“秦如瑶的孩子生下来就不太好了,没活过满月,她精神更差了,现在再精神病院里常住。”

  黎文茵心里一惊,周裕礼曾经宝贝得跟什么一样的孩子,却还是没有顺利长大。

  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周裕礼继续说道,“我被她连累得丢了队里的工作,再也不能进队里了。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苏和站了出来,“她很好,很快乐。”

  周裕礼看向苏和,眼里含着满满的妒意。

  但苏和比他高,块头也比他大,周裕礼这些天已经瘦了不少,再也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也不是苏和的对手。

  周裕礼看向黎文茵,“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我愿意用一生来弥补我曾经的错。我是被秦如瑶骗了。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一丝心,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黎文茵眼神却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冷冷的看着周裕礼。

  周裕礼望着黎文茵那像冰一样冷的眼神,心里一阵剧痛,就像被刀割一样。

  他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就像一座大山,压得黎文茵喘不过气来,也压得他自己抬不起头。他默默地让开了路,看着黎文茵和苏和离去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苏和将黎文茵的整个身影罩住,有些担忧的看着黎文茵,紧紧地握住黎文茵的手,像宣誓似的说道:“别怕,有我在呢,我会像一堵墙一样,把所有的坏东西都挡在外面!”

  黎文茵被他的话逗笑,“没什么好担心的,回来的那天我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

  她欲言又止,说不出其他话。

  脑海里忽然闪过秦如瑶的模样,黎文茵对苏和说,“我想去一趟精神病院,你……在外面等我吧。”

  苏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答应了琪琪格要保护好你,不然她会怪我的。”

  黎文茵只能点头,带着苏和去了精神病院。

  这是她第一次去精神病院,不出意外,应该是最后一次。

  黎文茵说明来意后,看管的放了他们进去,嘱托道,“探视时间半个小时。”

  看着高墙红瓦里一排排的栏杆,黎文茵看一眼就觉得压抑,皱了皱眉。

  身边的苏和握紧了她的手腕,给了她力量。

  “有人来看过她吗?”黎文茵进探视室前,突然问道。

  看管的叹了口气,“她孤儿寡母的,大着肚子进来的。一开始闹着要出去,天天吵,天天闹。只能锁着,折腾得早产了。”

  “院里有医生,本来孩子生下来要抱走的。她死活不肯,说自己没疯,能养孩子,等着别人接她出去。”

  “她孩子早产了两个多月,本来就体弱,我们想把孩子送到卫生院。结果她死活不撒手,就连睡觉都抱在怀里。结果半个月后,孩子就在一个晚上咽气了。”

  “她连孩子尸首都舍不得放,一直说没死。一开始还没怎么疯,孩子死后倒真疯得差不多了。”看管的说完,又叹了口气。

  黎文茵皱起了眉,踏进了探视室。

  隔着铁栏杆,黎文茵再次见到了秦如瑶。

  从前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她,如今脏兮兮的。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窗户边发呆。

  “秦如瑶!”黎文茵唤道。

  秦如瑶动作一顿,接着缓慢的回头。

  她在看到黎文茵后,眼前一亮,“黎文茵!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我。”黎文茵看着她。

  秦如瑶挽了挽头发,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可我知道,我没疯。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黎文茵平静的说道。

  秦如瑶眼神却忽然一变,猛的冲到了黎文茵面前,“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骗我,你说你成全我跟周裕礼。我帮你骗他签字,结果他却不娶我了,还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来了。”

  “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黎文茵后退了一步,免得被秦如瑶伤到。

  秦如瑶却忽然笑了起来,“周裕礼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想跟我在一起,又不想你离开他,他就两头骗,两头哄,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他活该,你告诉我,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黎文茵诚实说道,“他被革职了,现在处境比你好不了多少。秦如瑶,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明明能过得很好,却偏偏要插足别人的婚姻……”

  她话没说完,秦如瑶却慢慢的走远了。

  秦如瑶抱起自己的枕头,“宝宝乖,不哭了,妈妈在。”

  她摇摇晃晃,已经听不进去黎文茵的话了。

  黎文茵起身,看向了苏和,“走吧。”

  苏和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精神病院。

  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

  黎文茵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高兴吗?说不上来。但难受吗?也不算。

  只觉得心里郁结的委屈一扫而空。

  苏和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黎文茵看向她,只见苏和满脸心疼,“原来……这就是你不愿回这里的原因,原来你受了这么多苦。”

  黎文茵看向他紧握的手,“都过去了,恶有恶报。我已经释怀了。”

  苏和忐忑的看着她,“我……你要不要……你可以……我……”

  “到底要说什么?”黎文茵被他逗笑,诧异的看着他。

  苏和却摇了摇头,“没事,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我们去逛百货商场吧,给琪琪格和小刘买些东西。”黎文茵反握住他的手,笑得轻松。

  苏和认真的点头,“好!”

  第二天,小刘传来消息,周裕礼也疯了,手里拿着一张废纸,非说是结婚报告,他要跟妻子过七周年了。

  黎文茵拿着她的资格证明,跟小刘道别后,牵起了苏和的手。

  “走吧,回家。”

  “好,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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