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浙江首任省长,49岁被撤销所有职务,56岁郁郁而终

1927年寒冬,浙江奉化的一条运粪船上,19岁的沙文汉蜷缩在污秽中屏住呼吸。岸上军警的皮靴声与呵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就在几小时前,他组织的年关暴动因省委错误决策而遭血腥镇压,革命同志死伤惨重。恶臭的掩护下,这位日后将成为浙江省首任省长的青年,第一次深刻体会到革命道路上不仅有理想的光辉,更有残酷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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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少年觉醒与革命淬火

宁波鄞县塘溪镇的沙氏家族,走出了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沙氏五杰”。1908年,沙文汉(原名文沅)作为家中第三个儿子出生时,这个没落地主家庭虽四面漏风,却仍坚守着“诗书传家”的古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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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沙文汉在宁波第四师范求学时,因衣衫破旧屡遭富家子弟欺凌。一次恶意的诬陷——同学将财物塞入他的枕头下反诬他偷窃——让势利的老师不由分说给他记了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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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经童藻孙老师仗义执言取消处分,寒假时他仍被变相开除。“强权为何能肆意欺穷人?”这问题如芒在背,刺醒了少年心中的反抗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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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沙文求的言传身教,成了点燃革命火种的引信。1925年,17岁的沙文汉在宁波甲种商业学校经倪毓水介绍入党,从此将生命交付革命事业。毕业时他断然拒绝大哥沙孟海安排的青岛银行职位,毅然回乡担任沙村党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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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年时间,他竟在鄞奉地区发展起六千多名农会会员,还建立起一支农民武装自卫队——少年沙文汉的组织才能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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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血雨腥风中的地下长征

四一二政变的腥风血雨中,奉化作为蒋介石老家,共产党人遭遇灭顶之灾。沙文汉的母亲和幼弟被捕入狱,他本人被迫逃亡上海。当奉化党组织遭毁灭性破坏后,他冒险返回仅四个月又重建起千余人的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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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省委一次冒进的“年关暴动”指令,让这支新生力量几乎全军覆没——沙文汉蜷缩在粪船里捡回一命,却眼睁睁看着同志们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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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任上海法南区区委书记时,他公开反对立三路线盲目罢工的冒险政策,竟被扣上“右倾”帽子遭受批判。王明集团上台后他更遭排挤,一度只能在区团委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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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顾顺章叛变引发连锁反应,沙文汉在上海被捕。危急时刻,他咬定自己是“安徽来的学生”,加上大哥沙孟海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秘书的背景,国民党竟网开一面。但这次意外让他与组织彻底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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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寻找组织,他携妻子陈修良上演了一场“两赴东京、三回上海”的悲壮长征:首次东渡找到组织不久,东京支部遭破坏致20多人被逐;返沪后见组织瘫痪,又被劝返东京;再回上海终在1935年重归情报战线。每一次辗转都是对信仰的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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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

全面抗战爆发后,沙文汉以笔名“陈叔温”在报刊发表檄文,如投枪匕首刺向敌寇。即便上海沦陷,他仍坚守孤岛,直到1942年才撤往淮南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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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战争时期,他重返上海领导地下统战工作,展现出惊人的策反才能:1949年,他成功策动国民党海军最大巡洋舰“重庆号”及第二舰队起义;又策反国民党中将张权倒戈。这些行动在无形中瓦解了长江防线,加速了全国解放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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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这位功勋卓著却鲜为人知的战士终于回到故乡浙江,历任省政府副主席、省委统战部长。1955年1月,浙江省第一届人大二次会议决定改省人民政府为省人民委员会,47岁的沙文汉正式当选首任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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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主政浙江与风暴来临

新官上任的沙文汉踌躇满志,他深入基层调研,制定振兴农业政策,推动手工业改造。“青天官” 的民间称呼不胫而走,折射出百姓对这位实干省长的爱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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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运的转折猝不及防。1955年夏“潘汉年案”爆发,因长期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沙文汉被卷入政治漩涡。同年8月浙江省委成立书记处,主要岗位均由外省干部担任,沙文汉被悄然架空,仅负责接待外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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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日记中吐露苦闷:“政治上被怀疑,已到极其严重地步”。昔日雷厉风行的省长变得沉默寡言,这种无奈的低调竟被曲解为“消极怠工”。更有人翻出其兄沙孟海曾在蒋介石侍从室任职的旧事,暗示他与国民党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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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12月13日,寒流席卷杭州。浙江省二届二次党代会通过决议,将沙文汉与杨思一等人定为“右派反党集团”,开除党籍。面对妻子陈修良“没做为何认错”的质问,他长叹一声:“我这是照顾省委的威望”。一句违心的检讨,道尽忠诚者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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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最后的风骨

撤职后的沙文汉蜗居杭州小巷,将忧思倾注笔端。1963年“七一”前夕,七万字《中国奴隶社会探讨》完稿,他以学术研究作为献给党的最后礼物。字里行间,一个被放逐的战士仍在以思想坚守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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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的政治压抑摧垮了他的身体。1964年1月2日,56岁的沙文汉在浙江医院含恨离世。临终前,他反复摩挲着那枚被收缴的党徽复制品,眼角含泪却终未等来平反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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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冬,杭州西湖结着薄冰。浙江省委礼堂内,王耀亭同志宣读了《关于撤销省二届党代会二次会议开除沙文汉等人党籍决议的决议》。此时距沙文汉逝世已18年,距他被迫说“照顾省委威望”已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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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修良颤抖着双手接过平反文件时,全场哽咽。这位曾策反国民党军舰的地下英雄,最终在历史长河中被还原了本色。沙文汉墓碑上没有铭刻官职,唯有一行小字:“真理可能被遮蔽,但永不熄灭”——这是一个粪船逃亡者用生命写下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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