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贼一路跟着陈卫华回来,让陈卫华产生了动摇,难道自己真被发现了?如果连一个普通的贼都骗不过,还有何颜面称自己为“潜藏者”?
陈卫华颤抖着手点燃一支烟,在烟雾中陷入了沉思。
第六章 兵分三路
沿亭是勉州市经济相对落后的一个县,也是个农业大县。沿亭县本有多个国家级贫困村,近些年,中央大力开展“脱贫攻坚”,多数村子已经摘帽脱贫,目前全县只剩下3个贫困村,距县城五十公里的赵门村就是其中之一。
“天哥,快到了。”驶入村口时,张斌轻声说道。
斜躺在副驾驶位上却并没怎么睡着的罗昊天一个挺身坐起,左右看了看:“风景挺好的。”
昨日从先锋一小回到队里,专案组开了个通气会。
向晓雨通报了赵富光出事时的情况:他随身携带只有三样物件,手机、钱包和匕首。钱包里面装有三百多现金,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再就是他正读大四女儿赵婷的照片。
赵富光的刀是收在盒里再揣在裤包的,这和他与渥渥包子店老板对话时表露出的好心情能对应上,同离开学校时的异常气愤、准备报复相比,彼时的他已经不具备攻击性,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
“根据花盆大小、质量和撞击程度计算,花盆是从15楼以上掉落,掉落位置正好处于每层楼F户的窗外,时代公寓有25楼,上面还有个楼顶。”讲到这,向晓雨用手捋了下被风吹落到眼前的刘海,看了看罗昊天:“后来天哥到现场,让物业打开了通往楼顶的门,我们勘查发现,楼顶对应位置没有相关痕迹,可以排除。这样算下来,就只有11个F户需要排查,其中有4户窗户外安装了防护栏,且未开孔,花盆无法掉落,排除。另外7户里,我敲门进去了5户,从房中痕迹来看,有3户可以排除,剩下2户无法判定,再加上未开门那2户,目前有4户对象需要进一步排查,蓉城警方正在搜集他们的详细资料,这两天就会传过来。”
向晓雨痕迹检验本事的出色,众所周知。她去这一趟,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减轻了专案组许多工作量。
“牛!”张斌冲她竖起大拇指:“雨姐,你真是警中牛花,噼里啪啦。”
“爬爬爬,你这‘牛花’,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花。”向晓雨操作着投影,话锋一转:“技术科已经破解了赵富光的手机,里面装有大量淫秽图片和视频,在上网记录里,反复出现一个博彩网站,占据浏览历史的百分之八十,这个可以和赵富光的财务状况一并调查。”
张斌结合之前在赵富光宿舍发现的那些情况,说道:“网上博彩比实体店买彩票花费更大,他这个厨师的收入还真是高。”
“他跟着黄洪兴混的,会不会是黄洪兴额外拿的钱?”向晓雨说。
“你以为黑社会啊,还给分子钱。”大队长王贵笑道:“再说了,这分子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前期查到,赵富光除了在先锋一小当厨师外,并没额外帮黄洪兴或其他人做事,别人凭什么给他拿钱。”
“那他这收入就很有问题。”
“你刚才说到手机,他的通话记录有没有发现?”王贵问。
向晓雨回答:“失踪前分别给邓敏、范春华、严勇打了电话,然后去找了他们,不久后即关机了。”
罗昊天刚抹了些风油精在太阳穴,他闭眼感受着那份清凉,分析道:“随着我们掌握的线索增多,我越来越觉得赵富光并非意外死亡,他身上似乎隐藏着一个秘密。按严勇所说,赵富光从他那离开时是比较冲动的,他却既没有接着找人,也没有真正去‘报复社会’,而是突然失踪了,手机也关机。等再出现时,又直接死了。我认为,要解开谜题,他失踪到死亡这段时间的经历是关键。”
“奇了个怪,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改了主意?”张斌用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说。
“是有人阻止了他。”罗昊天沉声说:“要找出这个人,就要把重点放在赵富光失踪的地方!”
专案组综合分析研判后达成了共识:赵富光的死不是意外,更像是一场蓄意谋杀。
得出这个结论,靠的是一群刑警对案件中各种巧合接连出现这一不寻常现象的敏锐嗅觉,而不是实打实的证据,接下来的重心,就是找出这些证据。
“对方想把它制造成一起意外,肯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张斌说:“但他们做得并不高明,咱们骑驴看书——走着瞧!”
“你小子还挺有底气,不愧是罗昊天带出来的!”王贵说。
得到大队长的夸奖,张斌腼腆一笑,趁着这机会,他也把心中疑问讲了出来:“话说回来,赵富光的死,从表面看就是意外死亡事件,发展到现在高度疑似谋杀案,主要靠我们的不懈追踪。我诧异的是,在最初情况尚不明朗且死者家属对死因暂未表现出异议时,局里的重视程度就比以往任何一次意外死亡事件强,且强得多。”
“是哟。”向晓雨表示赞同:“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天哥觉得一个流浪汉死得蹊跷,想要细查,还被一些领导说反应过度。”
“脑壳不开窍。”王贵白眼道:“赵富光在死前已经成了勉州城的‘风云’人物,他突然死了,不查清楚如何向群众交差?”
王贵嘴上虽如此说,但张斌的话提醒了他,赵富光死后,苏捷副局长一天内就给他打了三次电话询问案情进展。再就是,私下里,苏局不止一次给王贵说过,他十分赏识罗昊天的案侦能力。这次苏局明知道罗昊天母亲的病情,却仍然让他来担任专案组长查明情况,也说明了对该案的重视,大有种组长非罗昊天莫属的意味。
“这种情况的确少见。”王贵心里犯起了嘀咕,他这个级别的警察,还接触不到特勤处的机密。
“你们都忘了去年那个欧力了?”罗昊天缓缓说道:“我猜,上面是不是认为赵富光的事和十年前杜长明、周晓芳失踪有关。”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恍然大悟,王贵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邓敏他们打电话的人员都核查过了,赵富光失踪时,他们确实都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兄弟们在深度核查时有了个新发现,里面有个叫金凡的人……”
“就是杨平那个心腹?”罗昊天一下站了起来,他以前调查杜长明失踪一案时就查过杨平,不仅没找到对方谋害杜长明的证据,也没找到其与黄洪兴关系不一般的证据。
王贵点头:“不仅如此,金凡接到电话后,立即给杨平打了过去。但金凡只说他和邓敏、赵富光是私交,他给杨平打电话是说其他方面的事,并非通报赵富光的情况。”
“他是不想让我们捏住杨平与黄洪兴关系匪浅的把柄,他也不照照镜子,既然他露出了马脚,就不是靠他嘴上说说算数的!”查赵富光的案子得到这个线索,对罗昊天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开完会,专案组兵分三路,向晓雨负责全力还原赵富光厕所垃圾桶里找到的碎纸,罗昊天去赵富光失踪一带查看,张斌则核查赵富光的银行流水和那个赌博网站的情况,流水倒好办,出具手续找银行拿就行,赌博网站本就是非法的,服务器还通常架设在国外,要找到他们并让其配合警方查案,着实困难,罗昊天给张斌出了个主意,去找网警,他们有些特殊渠道,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富光从严勇家里出来后,进入了福兴街,视频监控画面可以看出,他当时非常气愤,走着走着,还用力踢开了一个路上的易拉罐。
福兴街是个小巷,到了一个拐角,赵富光没有往左边的大路上拐,而是向右进入了滨江路。滨江路紧靠流经勉州的开江,属于比较老的街道,只有双向两车道,但车流量不小,打车方便。
滨江路一面临江,一面是正待拆除的旧房,所以辖区派出所在规划监控点位时,把它归于三类地区,只在大路口设置有探头。
罗昊天按赵富光的行进路线拐入滨江路后,仔细查看了路线,发现那处地方离前后的探头都有一定距离,若是走路的话,至少也要半小时才能进入最近探头的范围。
视频办已经排查过赵富光失踪后这俩探头的录制情况,均未发现他的身影。
趁着一个车流空当,罗昊天横穿过滨江路,来到路边栏杆处往下望,下边是河坝,坝面都是鹅卵石,又与路面高度有近五米落差,赵富光万不可能从这里跳下去。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赵富光乘车离开了这里。
赵富光从学校出来,找邓敏等三人时,都是打车。因此可以推断,他拐入滨江路也是想打车。
如今基本确认他是乘车离开,罗昊天想弄明白的是,载走他的车辆是随机出现的,还是刻意为之。
“刻意……”罗昊天琢磨着这个词,稍许,他摸出电话打给王贵:“车辆排查按这两个方向再筛一次,第一,赵富光失踪后从滨江路出去的车子与去蓉城的车取交集;第二,从滨江路出去的车子与赵富光找邓敏、范春华、严勇时后面两百米范围内所有车辆取交集。”
“我靠!”正在喝水的王贵差点噎着:“你这工作量不小啊。”
“工作量小我自己就做了,你帮我想办法。”
“成,我马上找人给你弄!”王贵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九点了,就说:“你咋还没走,赶紧滚!”
王贵是让罗昊天去蓉城,下午他母亲刚做了食道部分切除手术。罗昊天急于回来查探赵富光宿舍,没有陪在身边。
“我吃碗面就走。”
王贵缓和语气:“好好陪着,这边案子我盯着,你明天别着急回来。”
罗昊天赶到病房时,差五分钟到夜里十一点,母亲做完手术非常虚弱,多数时间都在昏睡。罗昊天让父亲在陪护床上休息,自己一晚上趴在母亲床边,他清晨六点离开时,母亲仍未醒来。
在赵富光宿舍找到的那把钥匙,让罗昊天决定去他家中一趟,并且要尽快。由于赵富光老婆昨日在蓉城办理领取尸体事宜,要很晚才回家,罗昊天只有把时间定在今日上午。
村子叫“赵门村”,可见赵姓人家有不少。赵富光虽常年在外,但他每年补贴家里的两万元钱,在这个贫困村算得上“大手笔”了。他家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先把泥土老房子改建成砖房的人家。
因此,罗昊天随便找人问了问,就打听到了赵富光的房子所在,还听闻一些本家亲戚正在他家帮忙布置灵堂。
“天哥,咱们这会儿过去查案子,会不会引发众怒?”
“我们是去为死者伸冤的,又不是去他家捉人的,哪来的怒?”
“也是啊。”
说话间,车子拐过一个弯,就能看到赵富光家了,意外的是,房子外面路边上,停着一辆警车。
“天哥,你联系的派出所?”张斌问。
罗昊天摇头说:“我之前想过,但昨晚一夜没怎么睡,脑子迷糊又忘了这事,凑巧他们在,我们更方便开展工作。”
二人停好车,朝赵家走去。到了院坝,立即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院子里有个穿制服的派出所警察,罗昊天主动上前表明身份,对方先前绷着的脸放松了下来。
这个警察叫刘剑,是副所长,也是赵门村的社区民警,之前赵富光家里的相关情况就是他传给市局的。
“罗中队,赵富光家里昨晚遭贼了。”刘剑把罗昊天拉到一旁说道。
这话让罗昊天脑子里“嗡”的一下,忙问:“怎么回事?”
“赵富光老婆柳秀是凌晨一点到家的,回来时就发现家里大门敞开着,养的黄狗一点动静都没有,柳秀吓坏了,还是陪她一起去蓉城的村支书马上报了警,又打电话叫了几个村民过来守在门口。我们过来后,带着柳秀进屋查看,里面被翻得很乱,丢了几百元现金和一些首饰,总价值三千多元。”
“小偷是为财而来?”
“应该是,农村这类案件很常见,用迷药弄晕看家狗,再进房行窃。”
“其他村民家有没有遭盗?”
“暂时没接到报案。”
“这是有的放矢啊!”一直站在旁边的张斌说:“天哥,我们来晚了。”
罗昊天也想到了,定然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捷足先登,对方偷钱不过是制造假象,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问刘剑:“除了钱财,柳秀还说丢了什么东西没?比如……一些特别的物件。”
“昨晚我过来后,勘查现场,走访村民,一直待到现在,没听她提起过啊。”
“走访有收获吗?”
“隔壁邻居说夜里十一点过听到赵家的狗叫了两声,小偷应该就是那时过来的。我们在屋里提取到了几枚新鲜的男子鞋印,已经留存了。”
“就你一个人来的?”
“两个人,赵富光在市里弄的动静太大,他刚死家里就被盗,我向局里汇报后,领导让我们谨慎处理,另一个兄弟还在村民家走访调查,等会儿县局刑警队也要派人过来。”
“谁带队?”罗昊天问。
“大案中队长高健,但他正在另一个现场勘查,还没出发。”
“行,我打电话让他不用来了,我帮他把这活做了,相关痕迹线索我会转给他。”
市局刑警支队对县局的刑警大队没有人事管理权,却有业务指导职能,县里的很多案子都需要市局刑侦的支持,所以罗昊天在勉州各县的刑警队还是能说上话的,更何况,他和高健非常熟,高健这会儿忙不过来,他帮忙做现场勘查,高健自是求之不得。
赵富光的死,对外公布的是意外,罗昊天他们将其作为命案暗中调查一事,暂时不便透露,他正好利用盗窃案的契机,好好把赵富光的屋子翻上一翻。有了正当的理由,也能避免村民胡乱议论。
这时,一个穿黑衣服的中年妇女从屋里走出,刘剑说那就是柳秀。
“赵富光女儿呢?”
“赵婷在杉城读大学,正往回赶,估计中午能到。”
多年来,赵富光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学校那间宿舍,而他藏得极为隐密的钥匙却在那里找不到匹配之处。除了宿舍,赵富光能藏东西的地方似乎只有老家,所以罗昊天急着赶来。
柳秀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听了刘剑对罗昊天的介绍后,丝毫没有怀疑,只说她忙着办丧事,让罗昊天自己进去查看就行了。查案重要,罗昊天也不客气,让张斌在外面四处看看,自己和刘剑进屋搜。
罗昊天翻看得很仔细,已经远超了盗窃案的范围,刘剑疑惑地问:“罗中队,你们刚才说小偷是‘有的放矢’,昨晚那案子只怕不简单吧?”
罗昊天想着刘剑也是自己人,查案还得仰仗他帮忙,便没藏着掖着:“赵富光很可能是被谋杀的,我们正在找证据……”
大致知道内情后,刘剑也打起了精神,帮着罗昊天把房中每一处角落都找了个遍,期间还借故叫柳秀来打开了两个锁着的柜子。
然而,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全覆盖搜查,罗昊天手里的那把钥匙仍是没用武之地,在屋外查探的张斌也没有特别发现。
刘剑比较了解赵家的情况,建议说:“赵富光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柳秀和赵婷是他最亲的人,如果他有留下什么重要东西,说不定这两人能知道点线索。”
“此事暂不便外传,我担心找她们问话后,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不是有这个顾忌,罗昊天早就和柳秀摊牌了。
刘剑沉吟稍许,又说:“柳秀没读什么书,脑子‘一根筋’起来,是比较难缠。赵婷不一样,书读得多,又在大城市见过世面,很讲道理。并且,赵富光近年不怎么回家,夫妻感情淡了许多,可父女情却一直很深。”
刘剑的话让罗昊天动摇了,他又问了些赵婷的情况,最终决定见一见她。
赵婷一回来就趴在赵富光棺材上哭成了个泪人儿,亲戚们好一阵劝才拉开。待她情绪平稳一些,刘剑便安排她与罗昊天单独进了一个屋子。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起出来,赵婷向柳秀走去,罗昊天到刘剑和张斌这边。
“咋样了?”刘剑迫不及待地问。
“赵富光留下个箱子。”罗昊天轻声说。
“在哪?”张斌一时激动,声音不由大了点,罗昊天忙瞪了他一眼:“在地窖,等会我和赵婷去地里拿,你们掩护一下。”
赵婷大学专业是法律系,对案件比较敏感,乍一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悲伤过后,她心中更多的是疑惑,迫切想要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派出所的刘剑给她介绍刑警罗昊天时,她隐隐感到,自己的预感可能是准确的。所以,罗昊天没费多少唇舌,就让她讲出了赵富光的秘密。
“我爸说,他在放红薯的地窖里埋了个木箱子,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让我把箱子挖出来交给警察。”
“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也不让我私下去挖,只让我照他的话做。”
“他知道自己会死?”罗昊天感觉快要接触到赵富光死亡的核心了,激动得站了起来。
赵婷再度陷入悲痛:“他给我说过三次这事,中间有一回又说箱子被他处理了,让我不用管了。两个多月前,他突然说箱子还在地窖里,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说暂时不能告诉我,让我照做就行了。”
“他不怕你偷偷去打开看?”
赵婷摇头:“我爸以前很凶,小时候经常打我,打得我怕。从我上初中后,他慢慢开始对我很好,我也原谅了他。我从没违背过我爸的意愿。”
按赵富光对赵婷所讲的位置,罗昊天下地窖后,只往下挖了十多分钟就有了发现。那是个小木箱子,为了防潮,箱子外面用大棚塑料膜包了几层。
箱子上挂着一把锁,罗昊天拉了拉,还比较牢靠。
“你能打开它吗?”罗昊天问。
“我爸没给我钥匙。”
“手机还是拍着的吧?”罗昊天下地窖前,把手机拿给赵婷,让她把整个过程拍下来,以保证其作为证据的有效性。
“恩,一直在录。”
罗昊天做了个深呼吸,用手摸了摸胸口,他外套的内包里,装着赵富光那枚钥匙,他在犹豫,要不要马上拿出它来尝试开锁。
最后,罗昊天还是放弃了,此地不具备开箱条件。
“我要把它带回队里。”
“好,我爸本来就让我交给你们。”赵婷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有个条件,你们打开它后,要告诉我里面装着什么。”
罗昊天郑重地点了点头,作为箱子所有人赵富光的女儿,赵婷有权知道这事。
箱子过于碍眼,为了不引人注意,罗昊天没再去赵富光家,而是抱着它绕道回到了车上,打电话通知张斌直接过来。
回勉州的路上,张斌出于好奇,数次提议马上打开箱子,都被罗昊天否决了。后来说急了,罗昊天吓他道:“万一里面装着炸弹怎么办?以前梓县就出过一起类似案件,嫌疑人在现场留下个箱子,一打开就爆炸了,当场炸死两个民警。”
张斌听罢,吓得猛咽了口唾沫,开车也比先前平稳了许多,生怕一个抖动就触发了箱子的机关。
罗昊天见他那如履薄冰的样子,心里好笑,脸上却不表露,闭上眼,安稳地补了会儿瞌睡。
进入市区,张斌直接开车去了特警队,找排爆中队对赵富光留下的箱子进行排查。
虽然罗昊天凭经验判断出赵富光留下的箱子里不可能装着炸弹,但他唬张斌时话都那样说了,也就不好再否决张斌的提议。何况,培养张斌这种安全意识是非常有必要的,能降低他在以后工作中受到意外伤害的风险系数。
排爆民警在这方面的经验更加丰富,借助设备,十分钟不到就完全排除了它的危险。
张斌一听,好奇心嗖嗖地上涨,巴不得马上开箱查验,被罗昊天一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罗昊天何尝不好奇,尤其是刚刚接了向晓雨的电话之后。
电话里,向晓雨兴奋地说:“天哥,那张纸条被我复原了!”
罗昊天忙问:“写的什么?”
“他就埋在学校下面。”
罗昊天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全部都亢奋了起来,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看来自己预感的没错,赵富光极可能牵扯到十年前先锋一小那起失踪案。
回到刑警队,王贵他们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侦查工作取得重要进展,刑侦支队长和副局长苏捷也来了。
罗昊天戴上手套,把箱子放在会议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它。听罢罗昊天关于此行经过的一番简短汇报后,苏捷指示他打开箱子。
随着苏捷的声音消失,诺大的会议室里变得异常安静,罗昊天拿出钥匙,对准木箱上那把锁的锁孔插去。
会议桌上还摆着一把铁锤,是王贵特意找来的,万一那把钥匙打不开,他就要来硬的。
“咔嚓”,锁应声而开,一些附着在上面的泥土滚落。
罗昊天打开木箱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两件旧衣服。
初拿到箱子的时候,罗昊天就感受到它的重量相对较轻,却是没想到赵富光会装衣服在里面。
衣服是随意揉着放的,高度刚好与箱子边沿齐平。罗昊天捏着衣服的一角,轻轻拿出来,衣服随之散开,是两件普通的男子T恤,上面没什么标记。
“有个袋子!”罗昊天拿出衣服后,周围几人都看到箱底放着个塑料袋,里面隐约有些东西。张斌沉不住气喊了出来,另外几人都耐心地等待着罗昊天揭开它的秘密。
罗昊天把衣服放在一旁,拿出袋子。
这是个普通的塑料袋,袋子的两个提手打着死结。
虽然罗昊天稍一用力就能撕开塑料袋,但他还是花了些时间去解那个结,尽量不损坏这关键证物。
袋子解开了,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一封信。
罗昊天望向王贵,王贵又看苏捷,苏捷让罗昊天把信拆了。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纸,罗昊天打开对折的纸张,先瞟了一眼,然后念道:“杜长明是黄洪兴害的,他还威协我。我要死了,也是他杀的。”
“没了?”王贵问。
罗昊天把纸张翻来翻去仔细检查了个遍,摇头道:“威胁的胁字写错了,其他没什么。”
“晓雨,你再看看。”王贵安排。术业有专攻,向晓雨作为专业痕检员,在搜寻蛛丝马迹上更加得心应手。
等待罗昊天他们回来时,向晓雨就做好了准备。听了王贵的话,她“啪”的一声按开工具箱,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越是精细的活,越费精力,十多分钟后,向晓雨直起身时,额头上已沁出了不少细汗:“衣服没有价值,信纸很普通,也没经过加密化处理,没有隐藏内容。单看撕碎的纸条,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他就埋在学校下面’,‘他’是谁呢?现在有了箱子里这张纸,答案就明了了,说的是杜长明啊。”
“赵富光的死果然另有乾坤!”张斌不由感叹。
王贵看着苏捷,咧嘴笑着说:“苏局高瞻远瞩。”
“两份证物的笔迹出自同一人手吧?”苏捷问。
向晓雨把两张纸条放在一起,又拿出赵富光的一个写有字的笔迹本,再次比对。
“一份来自赵富光亲自留给女儿的一个箱子,一份来自他宿舍的垃圾篓,肯定都是他写的。”王贵说。
苏捷没吱声,盯着向晓雨。
向晓雨细致地看了近两分钟才回答道:“箱子里的应该没问题,但这张从厕所里拿出来的,浸了水,笔迹有变化,我不敢百分百肯定,最好再找专业的笔迹鉴定师看下。”
“我看没必要……”王贵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王大队,这事你安排一下。”刑侦支队长担心王贵的态度惹苏捷不高兴,就打断了他:“咱们尽量把每一步都走得稳一点、实一点。”
“好。”王贵只得应了下来。
散会前,苏捷叮嘱道:“同志们,黄洪兴不是普通人物,今日之事要注意保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若是传了出去,不仅影响不好,还容易打草惊蛇。”
“一定,一定!”王贵扫了一眼罗昊天等人,赶紧表态:“这几个的嘴都不漏风。”
“赵富光一死,牵出了杜长明失踪的事,之前这案子就是昊天在负责,这次两案碰到一块,知晓范围越小越好,我的意见,还是昊天牵头。”苏捷看向刑侦支队长,支队长表态说:“以苏局安排为准。”
罗昊天被苏捷直接点了将,受鼓舞的同时,也感到肩上的责任与压力更大了,他卯足了劲,誓要把案情查得水落石出。
只是,近段时间母亲病情加重,罗昊天忧心她的身体,一直睡眠不好,明显感觉到身体很疲倦,他从包里摸出风油精,滴了两滴抹在太阳穴上。
“领导,天哥母亲还在医院……”向晓雨不忍罗昊天过于操劳,大着胆说了一句。
“没事。”罗昊天打断她,伴随着额头的阵阵清凉传来,他开始分析案情:“从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赵富光的死像是灭口,凶手就是黄洪兴。”
“黄洪兴不是被弄去调查了吗?”张斌问:“没有作案时间。”
“所以,黄洪兴的那几个亲信要着重调查,尤其是金凡,他背后站着杨平,而当年杜长明失踪,杨平就有很大的嫌疑。对他们,咱们要往深了查。”罗昊天想起赵富光家失窃的事:“还有,昨下午我们刚发现那把‘隐藏’钥匙,昨晚上就有贼光顾赵家,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交给我吧,这事知道的人不多,查起来容易!”张斌随手把木箱的盖子盒上,盯着它琢磨道:“我还有点不明白的是,赵富光留下这东西的用意何在?”
“你娃不开窍。”王贵吐出口烟说:“他肯定早就感受到黄洪兴有杀他灭口的意思,所以留了这么一手,自己死了,也不会让黄洪兴好过。”
“那为什么不早点举报,非要等自己被害死了才来?”
“我知道了。”向晓雨说:“咱们不是怀疑他的经济收入么,黄洪兴肯定一直在用钱堵他的嘴。他也需要这笔钱,而一旦举报了黄洪兴,他不仅会失去这个收入,还会丢掉工作。”
“晓雨讲的有道理,从赵富光死前在宿舍里写的那张撕碎的纸条看,他和黄洪兴之间应该出了问题,这才会想着泄露‘他被埋在学校下’的秘密。之前我们怀疑是黄洪兴的人接走了赵富光,却想不明白赵富光为何会在同伙的手中出事,现在就讲得通了。”一谈起案子,罗昊天的精神头又上来了。
从当刑警的第一天起,罗昊天就对这份工作充满热情与赤诚,只是妻子梦依去世后,有一段时间他非常消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一度想要轻生,后来是通过继续办理案件才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这份意义,除了惩恶扬善、伸张正义,还有另一层意思——为妻子报仇。
罗昊天曾击毙一个名叫张志的逃犯,张志死前,威胁罗昊天说他弟弟会帮他报仇。张志的弟弟叫张杰,也是个前科犯,出狱后很快就失去了踪迹。不久,罗昊天出差办案,妻子坠楼身亡,罗昊天认为这事与张杰有关……
罗昊天一直在留意张杰的行踪,两年前,张杰在一起涉黑案件中为凶手提供虚假身份而被罗昊天盯上,当时,他给自己也弄了个“杨云豪”的假身份,遗憾的是,最终收网时,张杰逃脱了。
虚假身份不仅可以帮已犯罪人员洗白,还能在现行犯罪时用于逃避追查,从事这种行当的张杰潜于社会,尤如一颗毒瘤隐于人的身体,一日不除,始终存在巨大风险。
所以,于公于私,罗昊天都迫切地想要将他绳之以法,并不断利用自己的线人网络和系统内部人脉关系去打听他。功夫不负有心人,罗昊天的打探也有了些进展,听闻他在省外躲避了一段时间后,已悄然回到省内,藏身于蓉城。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继续刚才的问题。”说罢,张斌笑了笑:“事先申明,不是我钻牛角尖,赵富光出于种种考虑,一直没揭发黄洪兴,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留下了木箱,还让赵婷交给警察,为什么在信上却又只写了短短几句,甚至连当年的经过也没说。他这个样子,让我们从何查起?”
“小张这个问题提得好。”苏捷赞许地点了点头:“查案经常是这样,一些重要线索出现时,也伴随着新的疑问产生,同志们,这才刚开了个头,加油干,市局党委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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