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词烂调
《淬火年代》原著里，崔冰冰从柳钧嘴里追问出钱、柳两家的关系后，用了“畸形”两字来形容。
有多“畸形”呢？
柳钧和钱宏明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发小，可钱宏明的姐姐钱宏英为了养活病弱的父母和弟弟，竟然给柳钧的父亲柳石堂当了二奶。
丑事曝光后，柳钧妈妈跳河自尽，柳钧在跟钱宏明玩命地打了恩断义绝的一架后，带着深深地蔑视和仇恨自我放逐似的远走德国留学。
然而，时隔六年之后，当柳钧被父亲中风住院的消息急召回国，来接机的人竟然是身高、体重和气质都焕然一新的钱宏明。
之后，柳钧被父亲套路答应留在国内接管家里的工厂。
当他创业初期连高利贷都借不到时，又是钱宏明冒险用信用证套现来为他这种前途未卜的公司筹款。
本来，对于钱宏明曾经如此仗义的举动，就连自诩快意恩仇的崔冰冰都深感动容。
可在得知两家曾经的那些恩怨之后，她就实在无法理解钱宏明的想法了：
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能让钱宏明这么一个敏感晦涩的人，每天对着柳钧而不痛苦得慌？
无法理解钱宏明内心的扭曲，崔冰冰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他这种不计较得失的行为了！
01、兄弟和好。
表面看来，钱宏明是受姐姐所迫，才不辞辛劳地驱车五个小时到上海机场迎接柳钧回国。
而事实上，他之所以半推半就应下此事，并做好周全细致的准备，也是想要借机和往日好友恢复邦交，以期有机会偿还心中对柳钧的愧意。
当然，他的种种动机里，也难免掺杂了一些让柳钧这个天之骄子对如今早已脱胎换骨的他刮目相看的炫耀心思。
虽说柳钧现在已经是制造业发达的德国企业的高级工程师，可他钱宏明这些年来混得也不差不是吗？
没看到，他即便是放弃了专业和保研，但凭借多年从商的长袖善舞，已经在进出口贸易里站稳脚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车子房子，并把多年如一日地拿崇敬的眼光仰视他的女友发展成了妻子。
所以，老兄弟柳钧六年后的相见不相识，他不仅丝毫不计较，心里甚至还高兴地想欢唱。
来之前，钱宏明心里对这次接机其实是绝无底气的，他在艰难地伸出右手时，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脾气火暴直接的柳钧拒绝的准备。
毕竟，两人虽说打小学到高中都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但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算那个从此恩断义绝的毒誓不再做数，可曾经那些过往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了。
好在，柳钧也成熟了，就算再不愿去揭开和面对那些难以启齿的不堪过往，可也不会随意糟践钱宏明小心翼翼表露出的善意。
就这样，两个曾经深交的旧日好友，很容易就领会了彼此的态度，为了维护这份得之不易的和平，都尽量不去接触那条横亘在中间的伤疤。
而最出乎钱宏明意料的是，在回程的路上，就在他还为需不需要将六年前的那个道歉说出口而犹豫不决时，竟然是柳钧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先说出了道歉的话。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两人之间唯一一个心结解开了，和好也就成了顺其自然的事了！
唯一让钱宏明郁闷和遗憾的是，他很清晰自己内心是为老友在德国混得好而深深地骄傲，可他得来不易的经理头衔和他驾驶的专车，却并未得到对方的夸赞。
钱宏明当时还不知道，这六年的时间，拉开的不止是两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价值观更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
比如说，在钱宏明还满脑满心都是怎么挣钱和怎么赚快钱时，柳钧却早已把追求高精尖技术视为毕生理念。
当钱宏明还在为拥有一辆夏利轿车沾沾自喜时，柳钧在德国早已靠不菲的年薪买了宝马M3代步。
而他花大价钱下大力气经营布置的豪华小家，在自小生活富足的柳钧眼里，也只是稀松平常罢了。
至于他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温柔太太崔嘉丽丽，柳钧刚开始还觉得有趣。
可简单接触下来，柳钧对这个眼里只有丈夫而没有半点主见的女人只剩下可怜，并对如此不对等的婚姻深感奇特。
02、自卑的烙印。
不管怎么样，钱宏明和柳钧也算是和好如初了。
可除了阳光直爽的柳钧表现得毫无芥蒂之外，双方家人都不认为钱宏明不计得失地为柳钧鞍前马后真是只出于友谊。
柳石堂素来看不上钱宏英和钱宏明姐弟，生怕他老实厚道的儿子中了钱宏明的圈套，不得不一再给他打预防针。
“他什么人？他打小比你多一个心眼，要不然他不会一边跟你称兄道弟，一边拿我手里的钱上学读书。我不欠他们钱家，钱宏英比谁都有数。”
“钱宏明那小子，一只眼睛看前面，一只眼睛看你，每天心里跟你比划高低。这种人不可深交，太摸不透。”
且不说人老成精的柳石堂，其实就连钱宏英都认定了，弟弟一直巴着柳钧这个能提醒痛苦回忆的人不放，除了所谓的友谊，肯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潜意识。
而这个问题，就连钱宏明这个当事人都回答不了。
按说，他跟柳钧之间的友谊，其实并不符合他钱宏明一贯的交友原则，可它却又如实存在了那么多年。
尤其是，柳石堂出轨钱宏英的丑事传开后，他要真是理智，就应该离柳钧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见。
可就跟他因为从小羡慕柳钧而千方百计硬凑上去非要成为柳钧的好友那样，柳钧的生活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确切的说，柳钧所处的那种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阶层，才一直是他深深向往和孜孜不倦所要追求的。
他们小时候上音乐课时，小学老师用的只是手风琴，初中老师才能用一架小小的风琴，可柳钧那时就已经用上高贵的钢琴来练习了。
钱宏明一直记得第一次有幸到柳家摸到雪白琴键那一刻的激动，可在乐器店琳琅满目地乐器里，他却连最便宜也最简陋的竹笛都买不起。
所以，等钱宏明赚到钱后，卧病在床多年的父母也相继辞世，他才会一辆接一辆地换豪车，并一套接一套地置办房产。
看到柳钧住进了别墅，他新装修好的房子还没住热就折腾着也要换独栋住，看到柳钧夜里练琴，他明明不懂乐器，却想让女儿小碎花也开始学钢琴。
这一点，或许就像钱宏明自己说的那样：“有时候会被浑身阳光的人逼出一身阴暗。”
然而，那种因贫富之间的极端反差而烙印在心底的自卑，绝不是靠着这些身外物就能消除得掉的。
现在看来，钱宏明之前之所以冒着巨大风险用信用证帮柳钧套现，何尝不是存了在柳钧面前显示他自己能力的目的！
03、人生需要有追求。
钱宏明和柳钧关系再度变僵，还是在柳钧从父亲嘴里得知他在上海包养女大学生当二奶。
对此，柳钧不仅不能理解，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论理，钱宏明吃过他姐姐做人二奶的苦，他应该厌恶那一套丑陋，可他怎么可以才刚发达，就直奔那一套丑陋而去呢。”
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钱宏明一个干外贸的竟然比他开小厂的还忙，忙到甚至连妻女都要托他一个大忙人照顾的地步。
所以，柳钧在替嘉丽深感悲哀的同时，也非常非常生钱宏明的气。
可就跟钱宏明有钱先买宝马那样，柳钧拿性价比来规劝也没起丝毫作用，这次他包二奶的事儿，柳钧就算想劝阻也无处着手。
而接下来钱宏明拉柳钧壮胆一起炒期货一事，更是把两人的本性上的差距暴露无遗。
那段时间，他们俩就像上瘾的赌徒。
柳钧因为专注于炒期货而分散了太多精力，工作上难免顾此失彼，差点搞砸腾飞公司申请高新技术企业的认定。
而他将一部分腾飞的流动资金补充进去帮钱宏明脱困，更是导致流动资金本就紧张的腾飞的日常运作捉襟见肘。
以至于，还没等柳钧实现以期货所得反哺腾飞，腾飞上下的知情人就开始怨声载道了，整套管理体系仿佛方向盘失灵的汽车，走得漫无目的。
最后，靠着几位志同道合的同事的掏心掏肺地劝诫，沉迷期货的柳钧才强逼着自己悬崖勒马。
及至心情慢慢平复，柳钧才忽然惊悚，他的心态确实因炒期货而出了大问题，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腾飞公司不出三个月就会垮掉。
只因为，在期货市场，随着资金的杠杆放大，人的贪欲、情绪等也成倍放大，而工厂的工作则必须拥有按部就班细碎耐心至极的心态。
意识到这一点，柳钧果断选择退出。
“他是亚当·斯密的信徒，他一向认定唯有制造业才创造价值，制造财富，因此他将制造和科研奉为他的信仰。”
对于柳钧来说，钱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而人生必须要有追求。
所以，他才能果断地斩草除根地戒掉所有的瘾，进而查漏补缺地去收拾之前的烂摊子。
04、走投无路。
可钱宏明不一样，他太热爱这种高节奏回报同样也超高的工作了。
他不知疲倦地将外贸与期货结合起来做，以高节奏的思维和情绪每日如陀螺一般穿梭于两条线之间。
而就像杨巡选择去澳门大赌一场来宣泄压力那样，钱宏明选择用激越的性来舒缓紧张兴奋的神经，因为在他那个圈子里，这样子生活的人比比皆是。
所以，他反而有些不明白柳钧对信念和理想的坚守了。
在他看来，像柳钧这样见过世面的大好青年，根本不该有那么大的耐心去苦守一家看不到回报的枯燥小工厂。
这个时候，钱宏明仗着头脑聪明赚起了快钱，除了外贸和期货，他还联手他姐开了家二手房中介公司来运作资金。
甚至，他还在本是资金实力有限的情况下，通过多种渠道冒险放大资金量，开始不自量力地染指非法集资和放贷。
虽说他的总资产还不如柳钧，可就能搅动的资金量和资产增值的幅度而言，他已经能够傲视柳钧了。
所以，钱宏明难免看不上柳钧累死累活挣的那仨瓜俩枣。
然而，早已被贪欲冲昏了头脑的钱宏明，就算不炒股，却还是没逃过08年那场股灾的清算。
期铜狂跌，二手房交易也出现长时间停滞，银行也开始收紧贷款，钱宏明的资金链立即提前遭遇寒霜，每天忙于拆借。
本来，钱宏明还想拆东墙补西墙地竭力维系，只要撑到国家出手维稳，他未尝不能翻身。
可谁让他惹上了公门里的人，人家完全不讲规矩，也不给他宽限，逼得走投无路的钱宏明不得不躲起来避祸。
不过，毕竟涉及到上亿的钱，钱宏明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再加上，早就被钱宏明安排移民到澳洲的崔嘉丽不听劝，非要带着女儿回国自投罗网，更是加速了他的死期。
钱宏明早就体会过失去尊严地活着是什么滋味，所以才不想再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宁可选择跳楼一了百了，也不愿在可以预见的年月里穿囚衣过没有尊严的生活。
而钱宏明生前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再急着用钱都没有坑柳钧这个好兄弟，哪怕柳钧主动提出借钱给他周转他都没要。
也正因为这样，他临死前才能用这份交情把小碎花托付给柳钧照顾。
而柳钧夫妻俩对小碎花的贴心抚养，竭尽所能给她提供阳光健康的教育和成长环境，也算是没辜负钱宏明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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