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墙真不是普通的墙，外头绕着电网，岗楼上头士兵端着家伙，眼里没有一点情面。你站在外头，心里就不压抑才怪，说是临汾监狱，山西地界儿里最厉害的一个——十个犯人有八个是死缓和无期，罪都不轻。有人说，这地方七十年下来，改造过从国民党大员到江湖狠角色，里头的故事多得能绕三圈。今天咱不谈那些大人物，就想聊几个普通但有血有肉的人，看看在这铁墙里，生活到底是什么模样。

说监狱里的人容易，其实每一秒都得屏住气。李延军你可能没听过，但他那些年的事迹在临汾监狱早就是传说。我头回听说他，是在饭桌上，有个老警察一边嚼着馒头一边说：“李延军那小子啊，打不死的主。”

换了别人，2009那年发生的事早把人吓得一辈子都靠酒精过日子。那时候，平日里最反感接受谈话的孙某，突然在早操结束那一刻扯着嗓子喊，说工友间有大事要汇报。李延军下意识就让他进屋，谁知孙某身后跟着个陌生犯人，两人眼神交错，没等李延军搭上话，屋内突然风向骤变。对方掏出一截锯末混着铁钉的木棍，朝脖子就猛砸。鲜血直流，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没人敢叫上一嗓子。

也许是天生敏感，李延军条件反射一把擒住右手那人，死死勒住——可惜没撑住，还是当场昏了过去。两个人当他已经死了还在一旁使劲琢磨着怎么脱身，要不是外面有巡逻民警突然拍门，这事真说不清会怎么收场。想来也悬，李延军后来自己都记不清，醒来的那瞬间究竟是怎样的绝望。他只记得，身体像是被千斤重石压着，脑子里头全是两个犯人的咒骂。但人就是这样，哪怕跌在地上也要再挣一把。他硬是挣扎到门口，拉着声喊：“人命关天，快救命！”

外面的民警冲进来，门口一片混战。两犯被围住，李延军警服早已血污难辩。等医生赶来抢救，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后来的夜里，李延军常常对着天花板发愣——那种阴影，你可能永远无法体会。他说每次进监区，都觉得背后一双眼睛盯着，心里凉得没法呼吸。头上一闷气，旧伤就隐隐作痛，比冬天还阴冷。有人劝他调到后勤去，他咬牙一口回绝，还是耐着性子回到管教岗位。不怕死，就怕心里的那份职责断了线。

监狱民警除了管防，更要“管心”。有人成天说要和罪犯讲道理，这道理不是嘴上说得明白就行。有个叫郭某的，年轻时一时意气跑去偷窃，坐的却是十几年大牢。刚进监狱时，没人理他，他也不主动开口，像是把自己困进了一个小砖房。李延军其实没直接劝他，反倒是几次去给车间送书，顺便给郭某塞了本老家山西的民间故事集。没过多久，郭某开始慢慢说话，偶尔同李延军聊起外头的河堤树怎么年年发芽。他心里的那道防线，这才有了一点松动。

还有陈某，早些年和家人闹翻，几年都不见亲人。光是想家都让他夜里失眠。李延军并没立马劝，反而请监狱里会心理疏导的老师陪陈某聊天。逢年过节，他主动和陈某聊家里的风俗，讲临汾老街上的油糕如何抢手。后来一次亲属探监，陈某的姐姐带着孩子来，见了面都激动得说不出话。就在那一刻，陈某谜一样的眼神突然散了。他像个小孩一样哭出来，那泪不是悔恨，是重新有了盼头。

监狱里头的人，除了被关的，还有一群如李延军这样死磕到底的人。其实不止他一个，临汾监狱警长冯新凡，50岁那年塌了身子，查出来是脑出血。家里本想让他歇着，但他临走时还交代，要是能救人，就把自己的器官用上。他的家人心里百般难受，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消息传出，监狱里一时沉默。有人说，世道变了，警察不再单纯是执法机器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冯新凡的肝和肾救了三个人。楼道里的人低头过，没人吭声，那沉默里满是敬意。

监狱不是冷冰冰的机关。前些年城市开放日，有一回人大代表和亲属获准进来看看。在操场，看犯人们敲锣打鼓，演出用的是尧文化里的“和合”故事。那热烈的鼓点，也许不是技术最好，但每一声都饱含着那些人对重新开始的渴望。代表们看了，不少人当场感慨，说这跟电视里的铁血场景完全不是一码事。有人甚至在座谈会上掉了泪，说亲人能活着改造，比什么都重要。

有时候，我在想，这样的故事一层层翻出来，究竟是想让我们知道什么？可能就是这座高墙里，除了罪和罚，还有亲情、失落，和那些撑着一口气的人。有一回我路过临汾监狱，听见里面传来歌声，歌词糊成一团，但情绪是真的。有人说，监狱的迁建工程已经提上日程，新区会更远离市区、更安全。可无论搬到哪，故事还会发生，有人拼命守着底线，有人努力把伤疤缝合。有时我们笑那个“教导员为啥死要面子”，可要是少了这股死磕劲，谁还能撑得住这片天？

我想，世上总少不了那些温柔和坚定，哪怕是监狱，也是人的地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