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不忘

"我选择做自己!"林扬把碗重重一放,声音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

秋月手中的勺子顿了顿,脸上的皱纹在油灯下格外分明。

她轻声说:"你是要离婚吗?"

那是1993年的一个夏夜,县城机械厂的宿舍楼里,窗外知了声声,屋内却是一片凝重。

三个月前,我这个28岁的车间技工和45岁的医务室护士长秋月结了婚。

那时厂里人都说我是"傻小子",背后不知编了多少闲话,可我眼里只有秋月温柔的双手和善良的心。

机械厂的车间里,钢铁的气息和机油的味道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就像我那时单纯得近乎固执的心。

"林扬,你这不是娶媳妇,是找妈!"车间里的老王总爱这么说,每次都引得一帮人哄笑。

我只是低头摆弄手中的零件,装作没听见,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婚后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甜蜜。

秋月起得早,睡得晚,总是忙忙碌碌。

她习惯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连我随手放在桌上的工具也会被她整整齐齐地码好。

"小林,你这衣服该换了,线头都出来了。"她总是这样唠叨着,像极了我那爱操心的母亲。

时间回到一年前,父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厂医务室。

那段日子,每天都是秋月细心照料。

她换药的手法轻柔,说话的声音温和,眼神里满是坚定。

"老林啊,你有福气,碰上秋月护士长。"隔壁床的老张叔这样对我父亲说,"她的手艺,比县医院的大夫都强。"

父亲虚弱地点点头,眼睛却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

那时的医务室条件简陋,连基本的降压药都经常短缺。

秋月常常骑着自行车去县医院"托关系",风里来雨里去,只为多弄些药回来。

有一次半夜,父亲突然发高烧,我慌了手脚,是秋月冷静地用酒精擦拭,又用她珍藏的进口退烧药控制了病情。

"别怕,有我在。"她这样对我说,声音里是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安心感。

父亲病情好转那天,我在医务室外的银杏树下等她下班。

秋阳西斜,给她的白大褂镀上了一层金边。

"秋月姐,嫁给我吧。"我说这话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28岁男子娶45岁大姐,才三个月就直呼受不了,男子:我选择做自己

她愣住了,眼里闪过惊讶、犹豫和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东西。

"林扬,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吗?我都四十多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年龄不过是数字,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那时的我,单純得可笑。

她没有立即答应,只说让我好好考虑。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去找她,带着从食堂偷偷带出来的小菜,有时是一个荷包蛋,有时是几块红烧肉。

"傻孩子,你这是干啥?"她嗔怪道,眼里却盛满笑意。

县城的春天来得格外早,银杏树抽出了嫩芽,医务室门前的小路也不再泥泞。

"好,我答应你。"在我第三十七次求婚后,她终于点了头。

我欣喜若狂,像个毛头小子般跑回宿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

父亲沉默了好久,才慢慢说道:"扬子,她是好人,但你们年龄差太大,将来会吃苦的。"

"爹,您不是常说,人心比啥都重要吗?"我固执地反问。

父亲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母亲却炸了锅,从老家赶来,二话不说拎着包就住进了我的宿舍。

"林扬啊,你是我的獨子,娘不能眼睁睁看你毁在这事上!"母亲哭得涕泪俱下。

"妈,秋月姐对咱家有恩。"我试图解释。

"恩归恩,情归情,这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母亲寸步不让。

那段日子,我夹在中间,像个风箱里的老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秋月知道后,主动来找我母亲。

"阿姨,如果您反对,我和林扬就这样吧,不耽误他的前程。"她说得平静,眼里却满是不舍。

不知是这句话打动了母亲,还是她看透了我的倔劲,母亲最终勉强同意了。

"你自己的路,自己选,将来的苦,自己吃。"临走时,母亲留下这句话。

婚礼很简单,就在厂里的小礼堂办的,来的人不多,却也热热闹闹。

秋月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是她妹妹从上海寄来的,虽然朴素,却衬得她气质非凡。

她的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年轻时她会有那么多追求者。

婚后,我们搬进了厂里分配的一间小房子,虽然只有不到三十平方米,却是我们的小天地。

28岁男子娶45岁大姐,才三个月就直呼受不了,男子:我选择做自己

初时的日子,虽然简朴,却也甜蜜。

秋月每天变着花样做饭,我下班回来,总能闻到香味。

"尝尝这个,我特意跟食堂的老李学的红烧肉。"她盛了满满一碗给我。

"好吃,比食堂的强多了!"我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形象。

她就站在一旁,看我吃饭,眼里满是宠溺,就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时候,我心里还是甜的,像喝了蜜一样。

可好景不长,现实很快就给了我当头一棒。

"林师傅,听说你娶了个'现成媳妇',晚上是不是特别滋润啊?"车间里的小刘挤眉弄眼地问。

我脸一红,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干活。

"诶,你们知道吗,秋月姐可是有'来头'的。"另一个人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来头?"有人追问。

"听说年轻时追她的人能排到县医院门口,连现在的厂长都'拜倒'过。"

这话我是第一次听说,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下班回家,我看秋月的眼神就变了。

她正在缝补我的工作服,头低着,脖子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秋月,你年轻时很漂亮吗?"我突然问道。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笑了:"谁年轻时不漂亮啊?"

"听说厂长追过你?"我继续问。

"哎呀,都是老黄历了,提这干啥。"她低下头,继续缝补。

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不知是嫉妒还是自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像座山,怎么也跨不过去。

秋月喜欢听老歌,尤其是邓丽君的,她说那是她青春的记忆。

而我,则迷上了刚兴起的摇滚,崔健的《一无所有》成了我的最爱。

"这唱的啥啊,吵死了。"她捂着耳朵抱怨。

"这叫艺术,你不懂。"我不耐烦地关掉了录音机。

她喜欢周末去公园散步,看老人下棋,听评书。

我却想去新开的录像厅看港片,或者约朋友去台球室玩两杆。

"你去吧,我自己待会儿。"每次她都这样说,然后独自在家做家务或者看电视。

久而久之,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连饭桌上也常常是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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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皱纹、她染过的头发、她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这些我从前不在意的细节,如今却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开始嫌她动作慢,嫌她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太深,嫌她总是操心这操心那,像个老妈子。

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

有时候,几个师傅凑在一起说笑,一见我来就立刻安静下来,眼神里满是揶揄。

"小林啊,找了个'现成娘',省心不少吧?"车间主任老赵意味深长地问。

每当这时,我就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回到家,我就把这股憋屈发泄在秋月身上。

"你能不能快点?动作慢得跟蜗牛似的!"看她慢悠悠地择菜,我就来气。

"急啥,又没人跟你抢。"她依旧慢条斯理,气得我直翻白眼。

母亲来看我们时,更是直接,"她再过几年就该退休了,你还年轻着呢!林扬啊,娘早就说过,这婚结得太草率。"

秋月在一旁沉默不语,眼里的受伤却清晰可见。

看着她,我心里又是一阵愧疚,却不知如何开口。

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平了初时的热情。

那天晚上的争吵,源于一件小事。

我想报名参加厂里组织的夜大学习班,为了以后能有个文凭,跳出车间。

"现在哪有钱啊,还是等明年吧。"秋月这样说道。

我一听就急了:"你是不想我有出息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你就是看不得我好!你自己没文化,也不想我有!"我越说越激动。

"林扬,你..."她的眼圈红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后悔,后悔娶了你这个老太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已经收不回来。

她愣在那里,脸色煞白,好半天才轻声说:"你真的这么想?"

我没吭声,低头看着地面。

"行,如果你想离婚,我不拦你。"她说完,转身进了卧室,轻轻带上门。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满脑子乱糟糟的。

我不是真的想离婚,只是...只是觉得生活太难了。

那晚争吵后,我躺在沙发上睡不着。

隔壁传来抽屉轻轻拉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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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看见秋月正在台灯下翻着一本笔记。

那是我报考夜大的复习资料。

"你怎么还没睡?"我问。

"你不是想考大专吗?我把我们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够你交学费。"她递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攒了多年的钱。

"别担心生活费,我每个月的工资够用。"她轻声说,眼里没有一丝责怪。

我突然想起厂长曾多次请秋月去他家"聊聊",都被她婉拒。

还有人说,年轻时的秋月是医院里出了名的美人,追求者排队都能绕医院一圈。

她选择了守寡多年,直到遇见我。

"为什么帮我?"我哑着嗓子问。

"因为你善良,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她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这世上,人心比年龄更重要。"

那一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

秋月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是她年轻时的样子。

照片上的她,青春靓丽,笑容明媚,与现在判若两人。

"这是你吗?"我拿起照片,惊讶地问。

"是啊,二十多岁时照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怀念。

"你那时真美。"我由衷地赞叹。

"岁月不饶人啊。"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突然明白,秋月选择我,不是因为没人要,而是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最需要她的那个人。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未来。

她告诉我,她年轻时也有过爱情,但那个人因病早逝,从此她便独自一人。

"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她轻声说,"你知道吗,看着你照顾父亲的样子,我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混账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懂的,你还年轻,有大把时间去闯。"她伸手抚平我皱起的眉头,"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也许也会有白发和皱纹,但心若依然年轻,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我主动炒了她爱吃的青椒土豆丝,陪她去了趟医院看望生病的同事。

她惊讶于我的转变,眼里满是欣喜。

"咋突然这么贴心了?"她笑着问,眼角的皱纹像扇子一样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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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做回那个你眼中'善良单纯'的林扬。"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市场,规划开一家小药店的事。

她有经验,我有力气,或许能做出点名堂。

"你懂药,我懂经营,咱们配合肯定行!"我信心满满地说。

"就你那点小聪明。"她嗔怪道,眼里却满是宠爱。

回家路上,我们路过一家新开的照相馆。

"咱们进去照张像吧,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合影呢。"我提议。

她犹豫了一下:"我这样子,不好看..."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我拉着她的手,坚定地走了进去。

照片中,她靠在我肩上,笑得像个小姑娘;我揽着她的肩,眼里满是自豪。

那张照片,后来被我裱起来,挂在了我们药店的墙上,成了我们最珍贵的宝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考上了夜大,每天下班后骑车去上课。

秋月总是提前做好饭,放在保温盒里,让我带着吃。

寒冬腊月,她给我织了一条围巾,红色的,特别显眼。

"这么大年纪了,还织这个,手疼不疼?"我心疼地问。

"傻孩子,这点活算啥。"她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柔。

就这样,我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虽然偶尔还会有摩擦,但我学会了理解,她学会了包容。

那年冬天,我夜大毕业了,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文凭。

秋月比我还高兴,特意做了一桌子菜,还买了半斤白酒为我庆祝。

"来,为我们的小大学生干杯!"她举起杯子,眼里满是骄傲。

我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秋月,谢谢你,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我由衷地说。

"说啥呢,咱们是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她轻轻拍拍我的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爱情不分年龄,真心才最珍贵。

第二年春天,我们的小药店开业了。

取名"秋扬堂",有我和她的名字在里面。

她负责抓药,我负责收银和进货。

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人们都说,秋月的药,抓得特别准,价格又公道,渐渐地,小店有了口碑。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激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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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会在店里和病人闲聊,说起过去的事情。

"我年轻时啊,也是个倔脾气,我男人走了,我就一个人过。"她轻声说,眼里带着回忆的神色。

"后来遇见这小子,傻乎乎的,非要娶我。"她指着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病人们也笑,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被岁月雕刻过的脸,心里却满是温暖。

那个曾经让我嫌弃的年龄差距,如今在我眼里,不过是生命中的一道风景。

秋月说:"林扬,不管选择什么,做真实的自己最重要。"

我握住她粗糙温暖的手:"我的选择就是和你一起,不忘初心。"

窗外,夏天的风吹过银杏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时间轻轻的脚步声,又像是岁月温柔的叹息。

人生路长,有你相伴,余生皆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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