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监狱的五年,沈梨初一直被一个神秘的男人凌辱。
出狱前男人蒙着她的眼睛,把她手上的镣铐弄得劈啪作响,“沈梨初,哪怕你出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今天是出狱的日子,沈梨初顶着伤,单薄的囚服裹着她更单薄的身体,缓慢走出阴冷潮湿的监狱大门。
五年了,门口无一人等待她。
但她终于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不等她深呼吸,一辆黑色的宾利停下,陆聿珩的保镖像扔垃圾一样将她塞进车里,“我们陆总要见你。”
沈梨初心脏处空荡荡的,那里漏风又漏雨,使她瘦弱的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她忘不了,宠了自己十五年的陆聿珩用那种恨不得杀人的眼神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沈梨初,我真后悔十五年前收养你,真巴不得死的人是你。”
她跪在他脚底哭着道歉,“哥哥,陆聿珩,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明月为什么会出事,真的不是我做的,哥哥你相信我。”
但陆聿珩不信,雷厉风行地将她送进监狱。
还特意吩咐监狱里的囚犯“关照”她。
车子很快停到京市最奢侈的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夺目,宾客言笑晏晏。
沈梨初被粗暴地推搡到红毯中央,聚光灯打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她下意识地去闪躲。
但手腕被人用力捏住,她抬头对上陆聿珩那双冷得淬冰的眼眸,男人一袭白色西装,旁边搂着一个精致礼服裙的女人,两人登对得如同全世界最般配的恋人,正在举行订婚典礼。
沈梨初心脏猛地收缩,和陆聿珩结婚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夏以薇。
这五年来,这两人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
原来是要准备结婚了?
眼泪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陆聿珩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掐着她的下颌漫不经心开口,“今天是我和薇薇订婚的日子,同时也是我的前……妹妹出狱的日子。”
底下的宾客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这跟乞丐一样的女人是沈梨初啊?当年被陆总放在掌心宠了一二十年,结果因为嫉妒丧心病狂杀了人家亲妹妹,也算是遭报应了。”
“可不是,雀占鸠巢就算了,还杀人灭口……”
“像她嫉妒心这么强的女人,是应该下地狱的!”
“陆总肯定对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有旧情,不然以陆总的手段不可能只让她坐五年牢就算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进沈梨初的心,同时也像巴掌一样扇在陆聿珩的脸上。
他笑了下,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随手漫不经心地将蛋糕蜡烛点燃,捏着她的后颈将人拽到蛋糕面前,“为了庆祝你出狱,吹蜡烛吧。”
蜡烛的火苗照亮了沈梨初泛白的脸蛋,她的手心被冷汗浸湿,身形摇晃。
下一秒,潋滟的红酒杯摔到自己面前,夏以薇尖叫一声,嗓音娇弱无比,“初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我的礼服都被你弄脏了。”
明明她根本没碰到夏以薇。
她也不懂昔日好友为何这样对自己。
但陆聿珩一点都不想听她的解释,眉头一皱厉声,“这件礼服你赔不起……”
沈梨初惨白着一张脸,麻木地等待着陆聿珩对她的报复。
只听男人一字一顿,“趴下去将这些酒舔得一滴都不剩,否则我会再次起诉你,你将会重新回到监狱,好好被人……伺候。”
沈梨初打了个哆嗦。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鞭子和拳头如冰雹似的落下,冷水泼在伤口上,混着周围人刺耳的笑声。
食物里被人吐进口水,她却不得不吞咽。
夜深人静时,那个男人如同鬼魅似的出现。
出狱前一天,她肺部疼得厉害,又是呕吐又是浑身痉挛,医生还告诉她,她能过的日子不多了。
别说尊严了,就连生命,对她来说都像是奢侈品一样。
沈梨初的脸色越来越白,缓缓地屈膝跪下去,麻木地趴在地上,伸出舌尖去舔倒在地上的液体。
舌尖碰到了酒杯碎片,很快被划伤,鲜血流了出来。
她却像感受不到一样,继续往前爬去,红酒液体就着鲜血一起吞咽下去,堵在喉咙里,胃里火烧烧的疼。
陆聿怀垂着眼脸色越来越沉,搭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刚想要说话,沈梨初嘶哑着嗓音开口,“陆先生,麻烦您……让一让。”
一句“陆先生”使陆聿珩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他眼里浸着十足的恨,咬牙切齿道,“我的地盘凭什么让我让?你从我胯下钻过去不就可以了?”
一句话使沈梨初紧绷的后背塌陷几分。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从小宠她爱她的哥哥,如今当真是恨不得看她受尽折磨。
沈梨初身体往下塌了塌,面无表情地钻过去舔着地上的红酒液体。
眼前的视线几乎变得模糊。
脑海里全都是当年的陆聿珩,男人纵容她纵容得无法无天,她闯祸了他就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她心情不好耍脾气他就哪都不去哄到她开心为止。
眼前一阵眩晕,就在脑袋磕到地面的时候,陆聿珩沉着脸将她拽起来,因为生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一塌糊涂。
陆聿珩目光又恨又冷,“沈梨初,现在的你就这么低贱吗?”
沈梨初轻轻笑了下。
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污渍,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是啊,这五年我为了活下来,为了讨好狱友我什么事没做过呢?”
“不然这孤独的五年我怎么过来呢?”
这话一出,陆聿珩果然动怒了,他一把甩开沈梨初的手,“我不是你哥哥,我亲妹妹五年前就被你害死了。”
“现在,滚出去跪在门外接待客人,一直到订婚宴结束。”
沈梨初被甩得身形一个踉跄,扶着桌子勉强站稳了脚跟。
明明她知道,陆聿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她,但心脏处还是疼得快要炸开了。
这人曾经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收养人。
后来是她敬仰爱慕的哥哥。
现在……是恨不得将她抽骨扒皮的仇人。
冬日炎炎,她穿着单薄的囚衣,跪在心爱之人和好朋友的订婚宴门口,听着里面的言笑晏晏。
她的膝盖,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落下了病根,仅仅跪了一小会,她就感受到膝盖内部的血液在凝固。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
她试图蜷缩身体减轻痛苦,却被保镖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沈小姐,如果跪不直,我不介意帮您。”
沈梨初唇角扯出一个惨烈的笑,五年前她还是陆家大小姐,也是陆家未来的夫人。
可如今……变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大厅里司仪用煽情的语调宣布,“现在,请陆聿珩先生和夏以薇小姐交换订婚戒指。”
灯光明亮,夏以薇脸上的笑温柔又恰到好处,陆聿珩眉眼温柔,执起夏以薇的手指,动作轻柔而珍重。
那颗红宝石戒指闪着夺目的光,明明离着一段距离,但沈梨初依然看得很清楚。
因为当年她和陆聿珩戳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男人吻着她的眉眼笑,“乖乖,如果我们结婚,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婚戒指?”
她被宠得娇纵,“红宝石戒指。”
后来京市豪门举办慈善活动,陆聿珩点天灯拿下了那枚戒指,当晚他就跪下向她求婚。
她答应了,幸福几乎唾手可得。
可没过多久,陆聿珩的亲妹妹找回来了,兄妹两人相认没多久,妹妹就死在了她手里。
她也被陆聿珩送进了监狱。
送进去之前陆聿珩收回了那枚戒指,他目光满是恨意,“沈梨初,我真是瞎了眼才收养你宠着你爱上你,你也不配嫁给我,你就应该……下地狱。”
可现在,陆聿珩将戒指送给了别人。
沈梨初抽了抽鼻子,膝盖的冻伤在低温的刺激下,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刺激得她眼前直发黑。
她不想狼狈地晕过去,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仪式终于完成了。
夏以薇巧笑盼兮,扭着性感的腰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沈梨初,半弯下腰凑近她耳边,“初初,好久不见,聿珩哥有我照顾,你可以放心了。”
她尖锐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滑着沈梨初冻僵的膝盖。
瞬间的触碰,如同蛇信子般,使沈梨初浑身一颤,身子几乎跪不稳。
夏以薇直起身子,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搅动一下,手腕一扬, 兜头泼在了沈梨初的脸上和胸口。
“啊——”两人同时尖叫一声。
沈梨初的脸颊和胸口被烫得火辣辣的疼,仿佛皮肉都要被烫熟脱落,她整个人剧烈地痉挛起来,像一条被扔上岸濒死的鱼。
滚烫的茶水混着屈辱的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烧红的皮肤上,狼狈不堪。
陆聿珩听到这尖叫声,匆忙赶出来,看到沈梨初痛苦的模样,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心疼。
行动比大脑更快一步扶起沈梨初,嗓音满是担忧,“烫到哪里了?我带你去涂膏药。”
沈梨初哭得更凶,连带着这几年的委屈一起哭出来。
夏以薇故作惊讶,哽着声音拉住陆聿珩,“聿珩,你快带初初去涂膏药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将茶水泼到自己身上。”
“可能……初初还爱着你吧,嫉妒和你订婚的人是你。”
旁边的侍应生赶紧接口,“是啊是啊,这滚烫的茶水还溅到夏小姐身上了。”
话落,陆聿珩拧着眉一把推开她,“沈梨初,你这种嫉妒成性的女人,我就不该对你有半点信任。”
沈梨初的眼泪戛然而止。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回家照顾薇薇的日常。”
两人就在他们曾经确定关系时同居的房间里恩爱。
陆聿珩是这样的。
曾经也是这样对她的,因为他说,“乖乖,我爱你,也爱和你做这样恩爱的事,乖乖,我这辈子只爱你。”
如今他和夏以薇做这样的事,也是因为……他爱上了她吗?
天亮时陆聿珩顶着浑身的草莓印出来,“将里面收拾干净,并且整个别墅以后都归你打扫。”
身上的皮肉经过一夜的发酵腐烂发脓,沈梨初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沉默地点了点头。
夏以薇扶着腰下床,“聿珩哥,好歹初初是你妹妹,你别这样对她。”
陆聿珩眉心一拧,脸色难看至极,“我陆聿珩没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妹妹,如果重来,我宁可……她死在孤儿院门口。”
沈梨初身体一颤。
那年她家破人亡,被邻居送到孤儿院里,她孤僻安静,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有一天两个高个子女生抢她手里的洋娃娃,她不肯给,硬生生地挨了一顿打。
陆聿珩就是这时出现的,他温柔地蹲在她面前自我介绍,“你愿意跟我走吗?”
眼前如天神一样好看的男生使她愣了愣,几乎没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后来陆聿珩总爱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收养了她。
如今,他后悔了,他恨不得她死在那一年。
沈梨初的心脏闷生生的疼,浑身钻心蚀骨的疼,疼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劈开一样。
“两个小时打扫不完,中午不许吃饭。”陆聿珩冷漠地看了眼手表,转头大步离开。
后来的几天,沈梨初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干活,连下人的卫生间都得她亲自去打扫。
接下来的日子,陆聿珩走到哪里都带着沈梨初。
他去应酬,沈梨初就跟着陪酒,哪怕胃里排山倒海,扑在卫生里吐得昏天黑地,陆聿珩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夏以薇的生日快到了。
陆聿珩将准备工作交给了她。
“生日蛋糕不好看,她不喜欢粉色,不喜欢草莓,重新做一个款式。”
“她喜欢项链,将全天下所有好看的项链都拍卖下来。”
“她喜欢游轮,今年的生日宴在游轮上举行,你倒时候穿着女佣装服侍参加宴会的各界人士。”
陆聿珩似乎恨不得将夏以薇宠到骨子里。
却全然忘记了她和夏以薇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也许记得,只是对于如今的陆聿珩不在意了而已。
很快就到了夏以薇生日这天,两人挽着手出现在游轮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他们身上。
寒风萧瑟,沈梨初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最角落里,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时候的陆聿珩和沈梨初。
男人一脸宠溺,“乖乖,哥哥要为你过一辈子生日,你有什么心愿都可以跟哥哥许,哥哥都会帮你实现。”
她笑,“那哥哥这一辈子只疼我爱我好不好?”
过往太过于美好,以至于现在的一切都使她感到刻骨铭心的痛,眼泪不知觉地掉了下来。
她伸手去擦。
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来参加宴会的富少陈铭泽,他挑了挑眉轻浮地摸上沈梨初的锁骨,“哟,这不是陆聿珩妹妹么?如今怎么穿着女佣服?”
沈梨初挣扎着推开他。
陈铭泽不怒反笑,搂住她的腰挑衅开口,“沈小姐猜猜陆总会不会来救你?”
沈梨初身体一僵。
陈铭泽漫不经心地放了个视频,里面传来陆聿珩冷漠的嗓音,“什么妹妹?不过是个杀人犯而已,出狱后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问我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看向众星捧月的陆聿珩,男人似乎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眼里是控制不住的冷意。
她的四肢百骸瞬间被冻住了冻得她无法动弹。
陈铭泽趁着这个时候,唇角扯了一抹笑,一把扯碎她的女佣装,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眉头一皱。
满脸嫌弃地讥讽,“沈大小姐如今这样,真是让人倒进胃口。”
破碎的女佣装已经没办法再穿了,周围全是人,沈梨初又冷又难堪地抱住自己,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胃部的隐痛。
“算了,你跟我去换衣服吧。”陈铭泽拧了拧眉,脸色不大好看。
沈梨初没动,怕这轻浮的公子哥对自己做些什么。
陈铭泽看出了她的犹豫,嗤笑一声,“就你这浑身是疤的身体,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不感兴趣。”
几番挣扎下,沈梨初还是答应了下来。
刚到房间没多久,房间门被狠狠踹开,陆聿珩看着沈梨初衣衫不整的样子,眼尾猩红。
带着极致的恨意,一拳一拳砸在陈铭泽身上。
任凭陈铭泽怎么解释都不管用。
直到沈梨初在身后拉他衣服,陆聿珩才像丢垃圾一样丢开她,怒不可遏地掐住沈梨初的脖子。
声音如同淬冰,“沈梨初,你现在廉价到这个程度了?倒贴男人信手拈来是吗?”
“陆……”
陆聿珩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陈铭泽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沈梨初,告诉我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陆聿珩声音里浸着恨,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劈开。
陆聿珩掐着她:“我收养你宠着你,你为什么变得如此……恶心?这些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沈梨初浑身疼得快要裂开了。
她的这副身子几乎没有休息过,在监狱里被无止境地折磨,出狱后白天要做苦力。
直到她半晕了过去。
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沈梨初慢慢地睁开眼睛,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板上。
几乎和她在监狱里的屈辱如出一辙。
她轻轻地笑了下,眼泪却先一步滑下。
沈梨初,这样的你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与其这样,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沈梨初一直躺到浑身发冷,才缓慢地爬起来,捡了件衣服陆聿珩落下的西装披在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
她逼着自己穿好衣服,去甲板上清醒清醒。
陆聿珩像是故意在那里等她一样,向来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喝得酩酊大醉,面前放着数不清的白酒瓶子。
沈梨初刚想要避开。
手腕就被男人拉住,陆聿珩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头埋在她颈窝上轻蹭,“乖乖,你能不能……不走?”
她心里一咯噔,眼眶湿得要命。
这种温柔的声音她已经近五年没有听过了。
“乖乖……我好想你。”陆聿珩滚烫的眼泪打在她的颈窝,烫得沈梨初心里有些发麻。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陆聿珩的脸,五年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当年明月是怎么死的,又如何让陆聿珩相信她是无辜的。
“哥哥,我当年真的没有杀明月。”沈梨初喃喃自语。
不知哪个字激起了陆聿珩的注意,他忽然晃了晃脑袋,恶狠狠地一把将沈梨初推倒。
后背磕到破碎的酒瓶,火辣辣地疼。
陆聿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昂贵的衬衫皱成一团,他倚靠在栏杆上,目光混沌。
声音嘶哑,“沈梨初,如果当初我没有收养你,那……一切会不会没有发生?”
沈梨初没有回答。
陆聿珩轻笑着,试图站稳身体,但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高大的身体瞬间越过金属栏杆,直直坠入冰冷的海面中。
陆聿珩怕水!
沈梨初愣怔了几秒,心脏在胸腔里迅速地跳动,她几乎来不及恐惧,光着脚纵身跳下海域。
“陆聿珩!”她的身体不断往前倾去,失重的眩晕感控制了所有的器官,冰冷直刺骨髓,狠狠地扼住她的呼吸。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但沈梨初不敢放弃一丝的希望。
她不停歇地往前游着,直到看见一个黑色衬衫,她用尽全力伸出指尖在海水拼命伸展。
终于堪堪抓住了他的衣角。
陆聿珩已经晕过去了。
她像一条濒死的鱼缓慢地拖出陆聿珩,咸涩的海水混杂着生理性泪水,从眼眶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不敢懈怠,怕来不及。
身体剧烈地痉挛着,牙齿咯咯作响,就在这时,夏以薇找过来了,看见狼狈的两人眉头重重皱起。
沈梨初浑身湿漉漉的,脸色难看,“带他离开这里吧,他害怕水。”
说完,自己就一边咳嗽一边踉跄着离开了。
从落水那天开始,沈梨初断断续续烧了七天。
第八天的时候,陆聿珩代替医生的职业来给她送药,他看着高烧不退的沈梨初,眉心狠狠皱起。
“生什么病生这么久?耽误我们回京市。”
沈梨初闭了闭眼,“感冒而已。”
“那天……”陆聿珩嗓音有些抖,似质疑又似在期盼,“我落水是你救的我吗?”
沈梨初看了他几秒,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答案,但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她轻扯了下唇,压下被子底下双手的痉挛,嗓音平静无波,“是啊,你是我哥哥,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死?”
陆聿珩心头稍霁,喉咙堵得慌。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地推开,夏以薇虚弱地站在门口,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脸上,“初初……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骗聿珩哥?”
“那天晚上,聿珩哥酒喝多了掉下了海,我将他捞上来时划伤了手臂,医生说可能会留下疤……你还问我做这一切值得吗?我告诉你我爱聿珩哥,哪怕为他死我也甘愿。”
话说了一半夏以薇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仓皇去擦。
委屈又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梨初,“初初,我知道你嫉妒我和聿珩哥订婚,可现在你怎么变成了这种撒谎成性的女人?”
陆聿珩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冷着脸看着沈梨初。
剧痛又一次从胃部伸出炸开,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里面疯狂撕扯,沈梨初痛苦地捏紧床单,指尖绷得发白。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干呕出来。
但她强行忍住了,笑着看向陆聿珩,“哦是这样啊,对不起哥哥,我记性不好,忘记了。”
陆聿珩胸腔里的那点感动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冷意,他怒不可遏地掐住沈梨初的脖子。
几乎是用了蛮力将沈梨初从床上拽了下来。
“沈梨初,既然这样,那就跟着我去陪酒!”
陆聿珩几乎没给她准备的时间,就让她穿着这身病号服跟着他去包厢,一进门,男人就敲了敲桌面,“沈梨初,去给王总敬酒。”
被称为王总的男人立刻咧开嘴,露出一排黄牙,油腻的目光在沈梨初身上打量。
细皮嫩肉的美人浑身带着伤玩起来才带感!
沈梨初指尖冰凉,她胃里绞痛得厉害,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陆聿珩。
陆聿珩嗤笑一声,“看我做什么?张总对你青睐有加,这是你的福气。”
沈梨初脸色更白,仰头将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瞬间,胃部像被人狠狠拧绞,她眼前止不住地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涌上来的恶心。
王总拍着大腿,顺势想拉沈梨初的手。
陆聿珩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抬手挡住,声音冰冷,“王总,急什么?酒还没喝够。”
张总讪讪一笑,识趣地收回了手。
陆聿珩漫不经心地满上酒,“你的幸运数字是十二,就喝十二杯好了。”
“还有你以前最爱的麻辣龙虾,在牢里这五年没吃过吧,今天可得好好尝尝。”
很快,一大盘裹满了辣椒的龙虾端了上来,呛人的辛辣味扑面而来。
只是闻到这股味道,沈梨初的胃就开始剧烈痉挛。
“吃!”陆聿珩亲自夹起一只粗暴地扔进她的盘子里,红油溅到她手背上,烫得她微微一缩。
沈梨初的胃里翻江倒海,那股熟悉的腥甜味涌到了嗓子眼,她用力地咬住唇,坚决不让自己在这里吐出来。
一口辛辣的龙虾下肚,辛辣感瞬间在口腔炸开,如同无数烧红的铁针疯狂的穿刺。
明明疼得快昏过去,但沈梨初就像是跟谁赌气一样,一口接着一口,直到胃里被灼伤,她才忍不住干呕起来。
剧烈地疼痛使她蜷缩起来,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眼前昏天黑地的,她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陆聿珩抱着她,眼里晦暗不明,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我将你养得这么娇弱,明月吃了那么多年苦,却死在了你手里……”
“阿梨,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沈梨初醒来的时候,手腕上戴着一个厚重的镣铐,全身疼得厉害,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监狱里。
但这里到处都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只是不管她说什么,她问什么,这些医生就跟听不见一样,将她无视到底。
沈梨初快崩溃的时候,有人来了。
进来的人是陆聿珩的妈妈,女人一进来就恶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眼里满是恨意。
“沈梨初,你怎么还没死?”
沈梨初耳鸣嗡嗡作响,偏着头不予回答。
“我们陆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聿珩将你从孤儿院接回来,陆家上上下下都将你当成大小姐对待,聿珩更是宠你宠到你是星星他都给你摘……你到底为什么杀了我们陆家唯一的女儿!”
“就算明月回来,你也是陆聿珩唯一的妻子啊!我可怜命苦的女儿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女人跟疯了一样,疯狂地甩着沈梨初巴掌。
一下接一下,恨不得将全部的恨意都发泄出来。
沈梨初一言不发,沉默地承受着来自一个母亲的巴掌,眼泪汹涌地往下掉。
直到女人打累了才停下。
眯着眼冷漠地睨她,“沈梨初,这五年你在监狱里被不少男人睡过了吧,聿珩手里还有不少你的艳照呢。”
沈梨初身体一僵,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在牢里的这五年,深夜里蒙着她的眼疯狂折腾她的神秘男人,一直是她的噩梦。
哪怕出狱后,她每每梦见他,依然能被噩梦惊醒。
原来竟然是因为一直都是不同的人。
沈梨初无声地掉着眼泪,心脏疼得快要被撕裂开。
陆夫人拍了拍她的脸蛋,“梨初,你这种恶人真该下地狱,既然这样……你的艳照将会出现在整个京市。”
“想必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欣赏……沈小姐的风姿。”
沈梨初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彻底倒塌了,她惨白着一张脸,喉咙伸出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咽声。
陆夫人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直接大步离开。
当天夜里,沈梨初浑浑噩噩地做着噩梦,睁开眼,却发现眼睛再次被蒙上。
嘶哑的嗓音在耳边想起,“好久不见啊,沈梨初。”
沈梨初下意识浑身打着哆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
“因为……”神秘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沈梨初,你应该下地狱。”
无端地,沈梨初脑海里冒出了陆聿珩的样子。
这世界上,只有陆家人最希望她下地狱,陆聿珩最是首当其冲。
沈梨初忽然用力咬住他的锁骨,哪怕口腔里传来血腥味也不肯松开。
结束的时候他靠在沈梨初耳边轻笑,“沈梨初,忘了告诉你了,我有病……想必你哥陆聿珩也染上病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死呀。”
沈梨初浑身一僵,胃里又开始泛起灼热的疼痛,她一只手捂住胃,另一只手用力地扯掉眼睛上的领带。
不管有没有病,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梨初假笑着扯了扯唇,下床踉跄地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去器官捐赠中心签订了死后自愿捐赠协议。
她这种罪大恶极的恶人,是该死无葬身之地的。
只是……
陆聿珩啊。
这个人曾让她活下去,又给她无尽宠爱……哪怕后来他恨不得她去死,她也依然希望他活下去。
沈梨初签完协议后,一个人在长椅上坐了许久,久到她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到凝固,她依然没有起身。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五年前死的人是她。
她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痉挛的手指,强撑着向陆家走去,哪怕陆聿珩恨她,她也想告诉他及时去检查身体。
一到门口,她就听到了陆聿珩助理的声音,“陆总,陆夫人去医院找沈小姐了,并且骗沈小姐监狱里的男人……有很多个,并且拍了不少艳照。”
沈梨初心里一惊,垂下眼躲在门外偷听。
“嗯。”
“陆总,这些年尽管您将沈小姐送进监狱,但您夜晚扮成神秘男人跟沈小姐共度良宵,您……还没忘记沈小姐是吗?”
神秘男人。
共度良宵。
沈梨初的血液瞬间凝固,反复咀嚼着助理的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欺辱她的混蛋正是陆聿珩!
这五年来每日不停歇欺辱她的疯子也是陆聿珩!
她的痛苦源泉,她的噩梦……全都是陆聿珩带来的。
沈梨初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身体摇摇晃晃的,她用力抓住墙壁,擦,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骨髓匹配的人找到了吗?”陆聿珩答非所问,似乎哂笑了一下,“也算是遭报应了,爱上了杀妹仇人的女人,所以上天在惩罚我。”
助理声音略显着急,“陆总,您别死心,一定会找到匹配的人的。”
陆聿珩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沈梨初几乎是用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才没让自己摔倒的,短短几分钟她就得知了两个惊天大秘密,她压低声音强撑着跑了出去。
陆聿珩生了病需要骨髓移植,但目前找不到可以移植的人。
沈梨初垂下眼。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她看到狗血的男女主捐骨髓情节,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如果以后你需要,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捐给你。”
当时陆聿珩弹了弹她的额头,笑得无比宠溺,“净说胡话,我们阿梨要平安喜乐,永远幸福。”
没想到如今竟然一语成谶了。
不知道是助理的疏忽还是陆聿珩的吩咐,才使他们忘记了她沈梨初的骨髓和陆聿珩是匹配的。
沈梨初轻笑了笑,她欠陆聿珩的这条命,终于要还回去了。
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当下就找到了陆聿珩的助理,言简意赅,“我愿意给陆聿珩捐骨髓,但你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助理拧眉,他当时确实有意将沈梨初排除在外了。
沈梨初轻笑,“我们的骨髓匹配,用我的吧,陆聿珩不能死,陆家人承受不了再失去他的痛苦了,陆氏也需要他……这也是我欠他的。”
助理迟迟不肯答应。
他看着沈梨初这副虚弱又坚持的模样,眉头紧皱着,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几年他也觉得沈梨初罪该万死。
可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动摇了。
一个那么坏的女人真的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
沈梨初胃部火辣辣地烧,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糟糕了,浑身疼痛不已几乎是常有的事,看见助理犹豫,她缓慢地屈膝跪下去。
嗓音嘶哑,“求你……帮帮我。”
助理吓了一跳,急忙扶起沈梨初,看见她脸色惨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
沈梨初再次回到了医院,恳求医生不要告诉助理她生病的事,医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口气,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身体迅速地撕裂、爆发。
“不好,病人胃部大出血!快!腹腔压力急剧升高!准备抢救!”
“停止采集!输液!”
“……”
医生们失声大喊着,手忙脚乱地帮助沈梨初止血,但都无济于事,血越流越多,像是永无止境。
沈梨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抽离,生命极速地消逝着,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直到闭上了眼睛。
“不好,病人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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