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新生儿身上淡淡的奶香,还有我妈炖的鸡汤味儿,成了我记忆里最诡异的背景板。

我躺在病床上,侧着头,就能看到隔壁床的苏晴。

她是我姐,双胞胎的姐姐,就比我早出生了十分钟。

现在,我们俩,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房,前后脚,生了孩子。

我的是儿子,六斤八两。

她的是女儿,六斤六两。

我妈王秀兰女士,正一手一个保温桶,在两张病床之间来回穿梭,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哎哟,我的两个宝女儿哦,真是心有灵犀!”

“一个凑成‘好’,一个凑成‘女’,这下圆满了,圆满了!”

我老公林涛,正笨手笨脚地给我儿子换尿布,那张斯文的脸上写满了初为人父的紧张和喜悦。

他冲我笑,眼睛亮晶晶的。

“静静,你看,咱儿子多像我。”

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真像。

我转头去看苏晴。

她也正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有点躲闪。

她的孩子旁边,空无一人。

那个叫周明的男人,从她怀孕到生产,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妈叹着气,把鸡汤递到苏晴嘴边,“晴晴啊,喝点汤。月子里可不能哭,伤眼睛。”

苏晴眼圈红红的,没说话,低头喝汤。

病房里一派热闹祥和,连护士都说,这么巧的事儿,她们医院还是头一回见。

双胞胎姐妹,同一天生孩子。

多好的缘分。

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三天后,我儿子因为新生儿黄疸,需要照蓝光,抽血化验。

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把这缘分炸得粉碎。

护士长拿着化验单,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看看我,又看看林涛,表情古怪。

“林先生,苏静女士,有点事需要跟你们确认一下。”

“孩子的血型,是B型。”

我脑子一嗡。

“B型?不可能啊。”我脱口而出,“我是O型,林涛是A型,孩子怎么可能是B型?”

这是初中生物就学过的知识。

AO血型结合,只能生出A型或者O型的孩子。

绝对,不可能,有B型。

林涛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像墙皮。

他一把抢过化验单,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刺眼的字母“B”,嘴唇都在哆嗦。

“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医院抱错孩子了?”

这是当时我们所有人,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妈也慌了,冲过来喊:“肯定抱错了!我外孙怎么可能是B型血!你们医院怎么搞的!”

护士长安抚我们:“家属先别激动,新生儿这么多,偶尔手环弄混也是有可能的。我们先去核实。”

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隔壁床的苏晴,抱着她的女儿,脸色比林涛还难看。

我死死盯着我儿子的脸,那张酷似林涛的小脸。

怎么会错呢?

我亲眼看着他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阵阵发紧。

很快,护士长回来了,表情更加凝重。

“查过了,手环信息没错,出生记录也没错。孩子……就是你们的。”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不是医院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

我浑身发冷,血液都像冻住了。

我看着林涛,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屈辱。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妈“哇”地一声哭出来,指着我,话都说不利索。

“静静……你……你怎么会……”

我百口莫辩。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像被雷劈傻了。

我跟林涛从大学恋爱到结婚,七年了,感情一直很好。我怎么可能……

“不是我!”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嗓子都破了音,“林涛,你要相信我!我没有!”

林涛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我心上。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苏晴,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姐夫,会不会……是你的血型记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林涛。

林涛愣了一下,随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对!有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身份证上没写血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A型,说不定是B型或者AB型呢?”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他愿意信。

我也愿意信。

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抓住。

“快!快去查!”我妈推着林涛,“现在就去抽血化验!马上!”

林涛几乎是跑着冲出病房的。

等待结果的那一个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抱着孩子,手在抖。

孩子在我怀里睡得香甜,浑然不知他的到来,掀起了怎样一场风暴。

我妈在我旁边唉声叹气,不停地念叨:“作孽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晴走过来,坐到我床边,轻轻拍着我的背。

“静静,别怕。肯定是个误会。”

她的手心很凉,声音也有些发颤。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更荒唐、更可怕的念头。

我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最亲近的人,很少有人能分清我们。

会不会……

我不敢想下去。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个肮脏的念头甩出去。

那是我亲姐姐。

林涛的结果出来了。

A型。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林涛拿着化验单,站在病房门口,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我妈的哭声更大了。

我婆婆,林涛的妈妈,闻讯赶了过来。

她是个厉害角色,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化验单,还有我们一家人死气沉沉的脸。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走到我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淬了冰。

“苏静,我们林家待你不薄吧?”

我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在外面偷人,还把野种生到我们林家?”

“野种”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我怀里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恶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不是野种!”我疯了一样地尖叫,“他是我儿子!也是林涛的儿子!”

“哈!”我婆婆冷笑一声,“A型血和O型血,生出个B型血的儿子?苏静,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当我是傻子?”

她指着我,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离婚!马上离婚!孩子你带走,我们林家一分钱抚养费都不会给这个野种!”

林涛站在门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就是默许。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我妈冲上去跟我婆婆撕扯在一起。

“你胡说!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你们家林涛有问题!”

“我们家林涛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也是你女儿!管不住自己,在外面乱搞!”

两个老太太,在病房里像泼妇一样对骂,扯头发,抓脸。

整个楼层的人都来看热闹。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觉得无比荒诞。

我的世界,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天翻地覆。

我成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的儿子,成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而我的丈夫,那个发誓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绝望,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

就在这时,苏晴的女儿也哭了。

苏晴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地哄着,脸色苍白地看着这场闹剧。

她的眼神,怯怯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混乱中,我爸,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都别吵了!”

我妈和我婆婆都停了下来。

我爸走到我婆婆面前,一字一句地说:“亲家母,事情还没搞清楚,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里有痛心,但更多的是信任。

“静静,爸相信你。”

最后,他看着林涛。

“林涛,静静是你老婆,你现在不护着她,还算个男人吗?”

林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做亲子鉴定。”

这四个字,像一声惊雷,在病房里炸开。

我婆婆立刻跳起来,“做什么亲子鉴定?血型都对不上,还有什么好做的?浪费那个钱!”

我爸冷冷地看着她,“钱我们苏家出。我们就是要一个清白。”

“如果鉴定出来,孩子是林涛的,你今天说的话,要一句一句,给我女儿道歉。”

“如果不是……”我爸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苏家,自己清理门户,绝不连累你们林家。”

我爸的话,掷地有声。

我婆婆被他镇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做亲子鉴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虽然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为了我的儿子不被叫做“野种”,我只能接受。

我看着林涛,等着他的回答。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

最后,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做。”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鉴定中心的人就来医院取了样本。

我、林涛,还有我儿子。

三份血液样本,承载着一个家庭的命运,被送往了那个决定真相的地方。

等待结果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婆婆回家了,林涛借口公司忙,也很少来。

只有我爸妈,还有苏晴,陪着我。

我妈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爸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苏晴默默地帮我照顾孩子,给我打饭,洗水果。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陪着我。

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到她坐在我床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着我儿子的睡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那个荒唐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

我试探着问她:“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基因突变?”

我在网上查了,有一种极罕见的“孟买血型”,会让血型遗传规律出现意外。

苏晴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

“对!肯定是!静静,你别胡思乱想,肯定就是基因突 ઉ变!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正常。

或者说,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一个星期后,鉴定报告出来了。

林涛去拿的。

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暖洋洋的。

他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妈紧张得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我爸掐灭了手里的烟。

苏晴抱着她的女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林涛一步一步走到我床前,把那个文件袋递给我。

他的手在抖。

我的手也在抖。

我深吸一口气,撕开了封口,抽出了那几张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纸。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结论部分。

那一行黑色的宋体字,像烙铁一样,烫进了我的眼睛里。

“……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林涛为被鉴定人(男婴)的生物学父亲。”

是他的!

孩子是林涛的!

我瞬间脱力,整个人向后倒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是委屈,是释放,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妈一把抢过报告,逐字逐句地看,然后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捶打着林涛。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怀疑我女儿!你让你妈那么骂她!你不是人!”

林涛没有躲,任由我妈打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静静,对不起,对不起……”

我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到窗边,点上了一根烟,眼眶却红了。

只有苏晴,她的反应很奇怪。

她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脸色更加苍白,抱着女儿的手,收得更紧了。

一场风暴,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我婆婆虽然没来道歉,但也让林涛带了话,说之前是她太冲动了。

林涛对我百般讨好,千依百顺。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可是,有一个问题,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既然孩子是林涛的,那为什么血型会对不上?

我问林涛,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去问医生,医生也只是含糊地说,血型遗传非常复杂,偶尔出现特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个解释,很勉强。

但当时的我,沉浸在洗清冤屈的喜悦里,选择了相信。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我真是太天真了。

一个更大的,足以将我彻底摧毁的真相,正在不远处等着我。

导火索,是苏晴的女儿。

小丫头满月的时候,发高烧,得了肺炎,也住进了这家医院的儿科。

一系列检查下来,医生发现孩子有轻微的溶血症状。

医生建议,父母也做个检查。

苏晴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纸。

我当时正好去看她,听到了医生的话。

我没多想,还安慰她:“别担心,小孩子生病很正常。你看我儿子,之前黄疸不也挺吓人的。”

苏晴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我看着病床上的小外甥女,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特别可爱。

我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

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

怎么那么像……林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一定是疯了。

我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去观察。

观察苏晴。

她总是躲着我的眼神,也躲着林涛的。

林涛每次来看我,顺便去看看她和孩子,她都表现得特别不自然。

观察林涛。

他对苏晴的女儿,好得有些过分。

买的玩具,买的衣服,比给我儿子的还多。

他说,姐姐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们多帮衬点是应该的。

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看那孩子的眼神,和我看我儿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是父亲看孩子的眼神。

我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

重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苏晴女儿那张酷似林涛的脸。

还有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为什么血型对不上,亲子鉴定却能对上?

我把那份报告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

报告的备注里,有一行小字。

“建议被鉴定人父母进行基因检测,以排除罕见基因型干扰。”

我上网查了很久。

终于明白了一切。

有一种情况,叫做“嵌合体”,也叫“奇美拉现象”。

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套DNA。

比如,一个男人,他从他父亲那里遗传了A型血的基因,从他母亲那里遗传了B型血的基因,他本人表现为AB血型。

但如果他在胚胎时期,吸收了另一个异卵双胞胎兄弟的胚胎,那个兄弟是O型血。

那么,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细胞,DNA是AB血型的,而另一部分细胞,比如他的生殖细胞,DNA却是O型血的。

他抽血化验,是AB型。

但他生出来的孩子,却可能是O型。

这就是为什么,血型鉴定会出错,而DNA亲子鉴定,才是金标准。

林涛,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他不是双胞胎啊。

那么……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推论,清晰地浮现出来。

如果,林涛不是嵌合体。

如果,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本身就有问题。

或者说,送去鉴定的样本,有问题。

如果……如果送去鉴定的,根本不是我儿子的血样呢?

鉴定中心的人来取样那天,病房里人很多,很乱。

我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脑子也不清醒。

我只记得护士给我儿子抽了足跟血。

然后呢?

然后样本就被装在一个密封袋里,贴上标签,交给了鉴定中心的人。

这中间,有没有可能,被人掉了包?

谁会这么做?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苏晴。

她想用她女儿的血样,换掉我儿子的血样。

因为她女儿的父亲,就是林涛。

所以,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才会显示“支持林涛为生物学父亲”。

而我儿子,那个B型血的儿子,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这个推论,太过疯狂,太过恶毒。

可它却能完美地解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为什么苏晴的男朋友一直不出现。

为什么她女儿长得那么像林涛。

为什么血型会对不上。

为什么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结论是肯定的。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那个和我同吃同睡了二十多年的亲姐姐,能干出来的事。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必须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

我偷偷地,收集了我儿子掉落的头发,还有林涛的。

我还从苏晴女儿用过的奶嘴上,提取了她的唾液。

三份样本。

我找了另一家,更权威的鉴定机构。

我用的是匿名。

这一次的等待,比上一次更加痛苦。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死刑犯。

我甚至在心里祈祷,是我想错了。

我宁愿我儿子真的是基因突变,也不愿意相信,我被我最亲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了。

结果,出来了。

我一个人,在鉴定中心门口,颤抖着手,打开了报告。

两份报告。

第一份,是我儿子和林涛的。

结论:排除林涛为被鉴定人(男婴)的生物学父亲。

第二份,是苏晴女儿和林涛的。

结论:支持林涛为被鉴定人(女婴)的生物学父亲。

真相,大白。

我拿着那两份报告,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天是灰的,风是冷的。

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家里,我妈和我婆婆,正为了带孩子的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林涛在旁边和稀泥。

苏晴抱着她的女儿,坐在一旁,安静得像个局外人。

多么和谐的,一大家子。

多么讽刺。

我走进去,把那两份报告,狠狠地摔在茶几上。

“啪”的一声,像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是什么?”我婆婆先开了口。

“亲子鉴定报告。”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涛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苏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惊恐。

我婆婆拿起报告,只看了一眼结论,就尖叫起来。

“什么?!孩子不是我儿子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干净!”

她冲过来就要打我。

我爸一把拦住了她。

“看清楚!两份报告!”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当他们看清楚第二份报告的结论时,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苏晴和林涛的身上。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指着苏晴,“晴晴……这……这是真的吗?”

苏晴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怀里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林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跪在我面前。

“静静,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啊,你解释。我倒要听听,你们俩,是怎么解释,能解释到一张床上去的!”

在所有人的逼问下,他们终于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那个肮脏不堪的真相。

苏晴和那个叫周明的男人,早就分手了。

那个男人,是个骗子,骗了她的钱,也骗了她的感情。

苏晴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不敢告诉家里人,怕我爸妈骂她。

她想偷偷把孩子打掉。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找到了林涛。

不是找我,是找林涛。

因为林涛,是她暗恋了很久的人。

从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喜欢林涛。

只是那时候,林涛选择了我。

她把这份喜欢,埋在了心底。

现在,她走投无路,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那天晚上,她约林涛出去,喝了很多酒。

她哭着跟他倾诉自己的遭遇。

林涛,我那个看起来老实本分,对我体贴入微的丈夫,安慰着她,陪着她喝。

然后,酒精上头,孤男寡女,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就那么一次。

林涛说,他当时也懵了,他很后悔,很对不起我。

他想跟我坦白,又怕我接受不了。

所以他选择了隐瞒。

他给了苏晴一笔钱,让她去把孩子处理掉。

可是,苏晴没有。

她动了别的心思。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算了一下时间,孩子,有可能是林涛的。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心里慢慢成形。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要用这个孩子,拴住林涛。

甚至,取代我。

她知道我也在备孕。

她就一直拖着,瞒着所有人。

直到我怀孕了,她才假装不经意地,在家里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她编造了一个被男朋友抛弃的可怜人设。

我爸妈心疼她,就把她接回了家养胎。

于是,就出现了我们两姐妹,挺着差不多大的肚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互相照顾的“温馨”场面。

现在想来,那每一幕,都充满了算计。

我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汤,她都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偷天换日的计划。

医院,就是她最好的舞台。

她算准了预产期,想办法让我们在同一天生产。

然后,在第一次血型风波之后,她主动提出,让我去做亲-子鉴定。

因为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趁着医院人多手杂,买通了一个清洁工,用她女儿的血样,换掉了我儿子的血样。

所以,才有了那份“父子关系成立”的荒唐报告。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

她以为,只要我儿子被认定是林涛的,她的女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林涛的“干女儿”,接受他的照顾,和他建立起牢不可破的联系。

而我,会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帮她养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多么完美的计划。

如果不是她女儿那场病,如果不是那个医生多了一句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听完这一切,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涛,看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苏晴。

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同床共枕的丈夫,一个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姐。

他们联手,给我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我妈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差点晕过去。

我爸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冲过去,一脚踹在林涛心口。

“!”

然后,他又走到苏晴面前,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他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自己脸上。

“我苏建国,养的好女儿!”

我婆婆,这个从头到尾都在骂我的女人,此刻也傻了眼。

她看看林涛,又看看苏晴怀里的女婴。

那是她的亲孙女。

而她一直宝贝着的那个“大孙子”,却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多么可笑。

她冲过去,想从苏晴怀里抢孩子。

“把我孙女还给我!”

苏晴像疯了一样,死死抱着孩子。

“不!这是我女儿!谁也别想抢走!”

客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哭声,骂声,孩子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

我站在风暴的中心,却异常的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我走到苏晴面前。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静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不是故意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暗恋我老公,不是故意的?”

“你跟他上床,不是故意的?”

“你怀了他的孩子,骗我们所有人,不是故意的?”

“你偷换血样,想让我给你养儿子,也不是故意的?”

“苏晴,你告诉我,哪一件,不是你处心积虑算计好的?”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多么廉价的三个字。

我又转向林涛。

他爬过来,想拉我的手。

“静静,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看在孩子的份上……”

“孩子?”我甩开他的手,冷笑,“哪个孩子?”

“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我这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儿子?”

他僵住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此刻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恶心。

“林涛,我们离婚。”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房子,车子,存款,我都要。你,带着你的女儿,和你爱的女人,滚出我的世界。”

“不!静静!我不要离婚!”他哭喊着,抱着我的腿,“我爱的是你!我和她只是一时糊涂!”

“爱我?”我低下头,看着他,“爱我,就是这样伤害我吗?”

“林涛,你脏了。”

“从你碰她的那一刻起,你就脏了。”

我说完,不再看他。

我抱起我的儿子。

小家伙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的儿子。

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儿子。

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

从今以后,我要一个人,带着他,好好地活下去。

我抱着孩子,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我爸叫住了我。

“静静,你要去哪?”

“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我摇摇头,“这里不是了。”

一个有背叛,有欺骗,有算计的地方,怎么配叫做家。

我爸沉默了。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从我怀里接过了孩子。

“我跟你一起走。”

我妈也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还有我。”

我们一家三口,不,四口,就这么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

身后,是林涛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我婆婆的咒骂。

还有苏晴,那压抑着的,绝望的呜咽。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林涛自知理亏,几乎是净身出户。

房子,车子,都给了我。

他还想争取女儿的抚养权,但我婆婆死活不同意。

她嫌苏晴丢人,更嫌那个女婴丢人。

她说,他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最后,孩子还是判给了苏晴。

林涛需要支付抚养费。

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只是,所有人都成了输家。

我爸妈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们最疼爱的两个女儿,一个众叛亲离,一个形同陌路。

苏晴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城市。

走之前,她给我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信息。

通篇都是“对不起”。

她说,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她说,她不求我原谅,只希望我能好好生活。

我没有回。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愈合。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我,带着我的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给他取名叫“苏念”。

思念的念。

我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也不想知道了。

他是我的儿子,这就够了。

日子很辛苦。

一个人带孩子,工作,生活,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但我很充实。

看着苏念一天天长大,会笑,会爬,会咿咿呀呀地叫“妈妈”。

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一年后,一个男人的出现,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静。

那天,我带着苏念在公园玩。

苏念不小心摔倒了,额头磕破了,流了很多血。

我吓坏了,抱着他往医院跑。

在医院,因为需要缝针,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我心疼得掉眼泪。

一个路过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走过来,用一种很温柔,很专业的语气,教我怎么安抚孩子,怎么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他的帮助下,苏念渐渐平静下来。

我很感激他。

“谢谢你,你也是医生吗?”

男人笑了笑,“我是儿科医生,我叫周明。”

周明。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大脑。

我猛地抬起头,仔细地看着他。

是他。

就是他。

苏晴手机里,存着的唯一一张合影上的那个男人。

那个骗了她,让她未婚先孕,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

我儿子的,亲生父亲。

世界,真小。

小到这么荒唐。

他显然不认识我。

他看着我怀里的苏念,眼神里充满了喜爱。

“你儿子,真可爱。”

他伸手,想摸摸苏念的脸。

我像被蝎子蜇了一下,抱着孩子,猛地后退了一步。

他愣住了。

“对不起,我……”

“你是苏晴的前男友,对吗?”我打断了他,声音在发抖。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和苏念有几分相似的脸,心里的恨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就是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苏晴不会走上那条错路。

如果不是他,我原本幸福的家庭,不会支离破碎。

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是苏晴的妹妹,苏静。”

我看到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我怀里的孩子,又看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不想听。

我抱着我的儿子,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跟这些肮脏的过去,有任何牵扯。

他却追了上来,拦住了我。

“等等!你听我解释!我和苏晴之间,是个误会!”

“我没有抛弃她!是她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她了!”

“我一直在找她!我找了她一年!”

他说,他当初离开,是因为家里出了急事,他父亲病危。

他走得匆忙,手机也丢了。

等他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来找苏晴,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他不知道她怀孕了。

更不知道,她后来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

他的解释,听起来很真诚。

可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你们的事。”我冷冷地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儿子的生活。”

说完,我抱着苏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为,他会就此罢休。

我低估了一个父亲,想认回自己孩子的决心。

他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我公司楼下,我家小区门口,苏念的早教中心。

他没有过多地打扰我,只是默默地看着。

有时候,会送一些小玩具,小零食,托小区的保安带给我。

他说,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

他只想,能远远地看着孩子长大。

他只想,能为孩子做点什么。

我拒绝了。

一次又一次。

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和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扯上任何联系。

我怕他受到伤害。

直到有一天,我妈在家里,突然晕倒了。

送到医院,是突发性心梗。

需要立刻手术。

手术费,要二十万。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差五万。

我打电话给我爸,我爸说他正在想办法。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周明出现了。

他二话不说,递给我一张卡。

“密码六个八。先救人要紧。”

我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心里的防线,有些动摇了。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

钱,我一定会还给他。

只是这份人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出院后,我妈的身体大不如前。

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起了苏晴。

她说,她想她了。

她说,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终究是她的女儿。

血浓于水。

我知道,我妈是想让我原谅苏晴。

我沉默了。

我做不到。

可是,看着我妈那期盼的眼神,我的心,又软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和苏晴,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我们穿着一样的裙子,扎着一样的辫子,手拉着手,在田野里奔跑。

阳光很好,我们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醒来的时候,我枕边湿了一片。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一年多没有拨过的号码。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传来苏晴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喂?”

“是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呜咽的哭声。

“静静……”

我听着她的哭声,心里五味杂陈。

“妈病了,刚做完手术。”我说,“她很想你。”

“……我知道错了,静静,我知道错了……”她泣不成声。

“回来吧。”我说。

说完这三个字,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我妈,带着遗憾离开。

苏晴回来了。

带着她的女儿。

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见到我妈的那一刻,她跪在地上,抱着我妈的腿,哭得像个孩子。

我妈也抱着她,母女俩哭成一团。

我爸站在旁边,红着眼圈,别过了头。

恩怨,仿佛在那一刻,都消解了。

但我和她之间,依然有隔阂。

我们客气,疏离。

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明也来了。

他和我爸妈,正式地道了歉。

也解释了当年的误会。

我爸妈,都是心软的人。

看在他后来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又看在苏念的份上,他们原谅了他。

他们劝我,给周明一个机会,也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的心,乱了。

林涛也来找过我。

他想复婚。

他说,他忘不了我。

他说,他愿意把苏念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看着他,这个让我爱过,也让我恨过的男人。

我笑了。

“林涛,你知道吗?镜子碎了,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我拒绝了他。

很干脆,很彻底。

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一边,是曾经的背叛者,苏晴。

一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周明。

我该何去何从?

那天,我带着苏念,在湖边散步。

周明和苏晴,也带着她的女儿,远远地跟着。

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一起。

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苏晴的女儿。

他们是表兄妹。

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多么奇妙的,血缘关系。

他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苏念把自己的小汽车,分享给妹妹玩。

妹妹把自己的饼干,分给哥哥吃。

阳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我看着他们,苏晴也看着他们。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的眼神里,有愧疚,有试探,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我突然觉得,有些释然了。

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

孩子,是无辜的。

他们有权利,拥有一个健康的,充满爱的成长环境。

也许,我不能完全原谅。

但,我可以选择,放下。

为了我的儿子。

也为了,我自己。

我冲着苏念,招了招手。

“念念,过来。”

然后,我看向苏晴。

“姐,一起吧。”

她愣住了。

随即,眼泪,又一次涌出了眼眶。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用力地点点头,拉着她的女儿,向我走来。

周明也跟了上来。

我们四个人,不,是五个人,站在一起。

像一个,奇怪的,重组家庭。

未来的路,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生活,总要继续。

太阳,总会升起。

只要心中有爱,有希望。

就总能,走出阴霾,迎来阳光。

我看着我儿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我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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