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斜斜地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周淑兰站在厨房里,白色围裙上沾着几点面粉,正专心致志地揉着面团。案板上已经摆好了几个圆润的面团,旁边的蒸笼里,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升腾起的白雾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温暖而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和陈建国搭伙过日子的第三个月。自从丈夫离世后,空荡荡的屋子和漫漫长夜曾让她感到无比孤独。直到在社区的广场舞活动中结识了陈建国,这个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跳舞的男人,用他的体贴和关心,渐渐填满了她内心的空缺。如今,每天为他准备一日三餐,听他分享厂里的老故事,成了她最幸福的时光。
“淑兰,这面香得很,我隔着屋子都闻到了。” 陈建国戴着那副有些陈旧的老花镜,慢悠悠地晃进厨房。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上身是周淑兰新给他织的灰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温暖。
周淑兰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就会哄我开心,这不过是普通的家常面食罢了。对了,你早上想吃葱花饼还是韭菜盒子?”
陈建国伸手想要帮忙,却被周淑兰轻轻拍开,“你呀,就别在这儿添乱了,去客厅坐着看会儿报纸,等饭好了我叫你。” 陈建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听话地转身走向客厅,藤椅发出 “吱呀” 一声,随后便是报纸翻动的沙沙声。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又急又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周淑兰手上还沾着面粉,疑惑地看向门口,“建国,你听这敲门声,这么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陈建国放下报纸,眉头微皱,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小磊,小芳,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门口站着陈磊和林芳,陈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林芳则穿着一件米色的连衣裙,手里也拎着几样水果。
“爸,我们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 陈磊笑着说道,眼神却越过父亲,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周淑兰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小磊、小芳,快进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准备什么好吃的。”
陈磊和林芳走进屋子,随意地将礼品放在茶几上。陈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林芳则站在一旁,眼神在周淑兰身上打量着。周淑兰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身去厨房倒了几杯水。
“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陈磊接过周淑兰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陈建国笑着点点头,“好着呢,多亏了你周阿姨照顾,我这日子过得比以前舒坦多了。” 说着,他看向周淑兰,眼里满是感激。
周淑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说这些干啥,不都是应该做的嘛。” 然而,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陈磊和林芳突然来访,还带了礼品,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寒暄了几句后,陈磊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爸,周阿姨,今天来是有事儿想和你们商量。” 这句话让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陈建国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地看着儿子,“什么事这么严肃?你说。”
陈磊清了清嗓子,眼神在父亲和周淑兰之间来回扫视,“爸,你和周阿姨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我和小芳都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但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有两个要求。”
周淑兰的心猛地一沉,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陈建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孩子,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陈磊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第一,以后爸的退休金得由我来保管,这样能防止被人骗;第二,爸名下的房子必须过户到我名下,省得以后有纠纷。”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片死寂。周淑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陈磊竟然把她当成了骗子。陈建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这说的什么话!淑兰是真心和我过日子的,你别瞎想。”
林芳在一旁轻声说道,“爸,我们也是为您好。现在社会上的骗子太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周淑兰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泛起了泪花,声音颤抖着说,“小磊,你这话可就过分了。我和你爸在一起是因为感情,从来没想过那些。这些日子,我尽心尽力照顾你爸,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陈磊却不以为然,“周阿姨,我知道您对我爸好,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这是为了我们陈家好,也是为了我爸的财产安全。”
陈建国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你给我闭嘴!淑兰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然而,陈磊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一场家庭矛盾就此爆发,温馨的氛围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
陈磊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西装下摆扫落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砰” 的碎裂声里,林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又迅速挺直脊背,像只护崽的母鸡般挡在丈夫身旁。陈建国踉跄着扶住桌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愤怒,“你疯了?那房子是我和你妈离婚时分的,现在凭什么......”
“凭我是你亲儿子!” 陈磊的声音陡然拔高,脖颈上的青筋随着每一个字跳动,“你都六十岁了,知道现在多少黄昏恋专骗老头老太太?上个月新闻还说,有人被同居对象卷走毕生积蓄......”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刀般剜向周淑兰,“爸,你敢保证她不是冲着你的房子和退休金来的?”
周淑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想起上个月暴雨夜,陈建国突发肠胃炎,是她深一脚浅一脚冒雨去买药;想起每天清晨变着花样准备的早餐,想起亲手为他织的毛衣...... 此刻这些记忆都化作滚烫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头。她颤抖着指向门口,声音却出奇地平静:“陈磊,你出去。”
“周阿姨,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家。” 林芳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您想想,叔叔万一有个病痛,钱都在您手里,我们做子女的想孝顺都没机会......”
“住口!” 陈建国抄起桌上的报纸砸过去,纸张在空中散成凌乱的碎片,“滚!都给我滚!” 老人剧烈地咳嗽着,脸涨得发紫,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颤。陈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礼盒,冷笑一声:“好,我们走。但爸,你最好想清楚,等哪天被人骗得精光,可别后悔。”
房门重重摔上的刹那,周淑兰感觉整栋房子都在震颤。陈建国跌坐在藤椅上,发出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淑兰,别听他们胡说......” 话音未落,周淑兰已经转身走进卧室。衣柜门被推开时带起的风,吹落了挂在柜门上的合影 —— 那是他们上个月在公园拍的,照片里两人笑得多开心啊。
她机械地收拾着衣物,眼泪砸在叠好的衬衫上。陈建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要不我们出去吃顿饭?就去你最爱那家饺子馆......” 周淑兰突然发现,自己竟连个像样的行李箱都没有,只好把衣服胡乱塞进买菜用的布袋子。
“淑兰!” 陈建国推门而入,看到满地狼藉,眼圈瞬间红了,“别这样,我去教训小磊,让他给你道歉......”
“不用了。” 周淑兰直起腰,把布袋子挎在肩上,“我本来以为,老了老了能找个人作伴,没想到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随时会掏空你财产的贼。”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
陈建国慌忙拦住门口,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些日子你不是说,我们是要互相照应着过一辈子的吗?”
周淑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心动过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她想起陈磊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想起林芳似笑非笑的眼神,终于明白,有些鸿沟,不是靠感情就能跨越的。“建国,” 她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我们都老了,耗不起。你儿子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让你为难。”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阴影。陈建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让出了身位。周淑兰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家,转身走向门外。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又在她身后次第熄灭,仿佛她从未在此停留过。
楼下,陈磊的车还停在路边。林芳透过车窗看到周淑兰提着布袋子走出来,推了推丈夫:“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种人就是图钱,一看目的达不到,立马就......” 她的声音被陈磊突然的怒吼打断:“闭嘴!”
陈磊望着周淑兰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发烧的自己连夜求医,想起父亲为了供他读书省吃俭用...... 喉咙突然发紧,他猛地发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始终没有勇气追上去。
夜幕降临,周淑兰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建国发来的消息:“淑兰,对不起。” 她盯着屏幕许久,最终按下删除键。车窗外的霓虹闪烁,像极了她破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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