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像一盏灯一样照亮你。”
1997年,我从湖南老家南下广东,背着个破布包,晃荡在东岭镇的小工厂里找活干。
工厂叫兴明五金厂,听名字还挺响亮,可进了厂才知道,就是个小作坊,每天加班到腰酸背痛,一个月全勤下来也就四百块钱,还得扣吃饭和住宿的。
那时候,我兜里只剩二十几块钱,吃饭都成问题,哪敢挑剔。
集体宿舍七八个人一间,空气闷得像个蒸笼,窗户关着臭味扑鼻,开着蚊子满天飞。
可没办法,大家都这样。
人啊,真是有惰性,刚开始总想着干几个月就走,后来和工友们熟了,日子嘻嘻哈哈地过着,竟也忘了要换地方。
有一天晚上,厂里难得不加班,我和几个工友去了镇上的夜市。
夜市灯火通明,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得让人忘了自己是个漂泊的打工仔。
逛到十点多,我们腰酸腿软实在走不动了,就拦了两辆摩的。
摩的师傅是个瘦高个,嘴特能说,一路上和我们搭话。
聊着聊着,我竟发现他是咱老乡。
“你一天跑摩的能赚多少啊?”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多的时候一百,少的时候也有七八十。”
我听了这话,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
一个月三千块?那可是我现在工资的六七倍!
第二天,我就跑去二手市场,看中了辆旧摩托,花了一千块买了下来。
车子破得很,启动时“突突突”地冒黑烟,但跑摩的赚的是辛苦钱,车能跑就行。
刚开始,我还不太敢上路,就在工业区里练了几天。
三五天下来,我觉得差不多了,便辞了厂里的工作,成了一名专职“摩的佬”。
跑摩的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但赚钱是真的快。
每天早晚高峰,载着打工人从镇口往车站跑,一趟五块钱,一天十几趟,兜里的票子越攒越厚。
。
那时候,我租住在镇口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房东是个四川大爷,房子虽破,但胜在便宜。
住在这里的,都是像我一样的打工人。
每天清早,房东的大黄狗总在院子里追着人跑,咬得人一阵鸡飞狗跳。
可再破的地方,也挡不住我的干劲。
我心想,只要这样干上两年,就能在老家盖一栋小楼,娶个媳妇,日子就有奔头了。
有一天清晨,我刚骑着摩托车出门,经过一家鞋厂门口时,一个女人伸手拦车。
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脸色有些苍白,上车报了个地址:“去仁和医院。”
这一路,她坐在后座上没说话,我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觉得她有点眼熟。
到了医院门口,她递给我五块钱,我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块钱找给她:“就收你四块吧。”
她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一个小时后来接我,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在医院外找了个阴凉地等着。
一个小时后,她果然出来了,脸色比之前更差了一些。
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低声说:“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一路上,她还是没说话。
等到了地方,她掏出十块钱递给我,我只收了五块。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军。”我随口答道。
“我是阿琴。”她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啊。”
说完,她转身进了厂门。
这一场相遇,本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谁知道,隔了两天,我下班回家时,竟看到阿琴拎着一袋橘子,站在我住的院子里等我。
“我那天多亏了你。”她把橘子递给我,笑得有些腼腆。
我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橘子,说了句“没事的”。
从那以后,阿琴时不时会来找我,带点吃的,或者聊聊天。
她告诉我,她是湖南衡阳人,家里穷,读到初中就辍学了。
后来被人介绍到东岭打工,在一家鞋厂里做女工。
她还说,厂里有个大姐阿秀,对她特别好,两人处得像姐妹一样。
后来,阿琴带着阿秀一起来找我。
阿秀是个开朗的人,话特别多,每次聊得热火朝天。
她常开玩笑,说阿琴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就遇不上个靠谱的男人。
阿琴听了,只是低头笑,不说话。
那一刻,我心里有点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那时候,我心里隐隐觉得,阿琴对我有点意思。
可我没多想,毕竟那会儿,我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
直到一个暴雨天,我送客回来路上,车子打滑,狠狠摔了一跤。
摩托车的后视镜摔坏了,我的手臂也擦破了皮。
回到家时,正好碰上阿琴和阿秀来找我。
阿琴一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急得眼圈都红了,非要带我去诊所。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们去了趟诊所。
回来的路上,阿琴推着车,阿秀在旁边撑着伞,我们三个人在雨里走着。
那一刻,感觉像一家人。
后来,阿琴渐渐对我敞开了心扉。
她说,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可对方嫌她家里穷,去了外地后就再没联系她。
她说,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别人。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却什么都没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琴和阿秀成了我生活里最熟悉的两个人。
阿秀常笑着说:“阿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遇不上个好男人呢?”
我听了,只能低头笑笑。
1998年,我开始觉得跑摩的太危险,便决定换个稳定的工作。
临走前,阿琴送了我一个钥匙扣,说:“拿着吧,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我去了深圳,在一家电子厂找了份工作。
日子过得安稳却单调。
阿琴偶尔会写信给我,信里总是说些琐碎的事,却从不提感情。
直到2002年,阿琴的信突然停了。
我心里隐隐不安,却无从联系她。
半年后,我收到一封陌生的来信,寄信人是阿秀。
信里说,阿琴病了,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连夜赶回东岭。
当我走进那间病房时,阿琴瘦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轻声说:“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温暖。”
阿琴走了,留给我的,只有那个钥匙扣。
多年后,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拿着那个钥匙扣发呆。
我想,阿琴让我明白,有些人,虽未并肩一生,却依然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人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不是错过,而是未曾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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