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南高加索地区(也称“外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新动向不断出现:美国召集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举行三边峰会,获得“赞格祖尔走廊”开发权;俄罗斯与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关系生变;伊朗对美国在该地区的动向提出严厉警告;等等。这预示着南高加索地区地缘政治正在经历某种“大洗牌”。在此基础上,有必要把视野放大,探讨这一地区地缘政治演变的历史根源,从而更好地理解当前形势。

学者:南高加索地缘政治格局经历调整

2025年8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与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左)和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右)举行会晤。

五大新变化

近年来,南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形势发生了重要变化,各方势力的博弈将持续影响该地区的稳定与发展。

其一,美西方的存在感显著增强。8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主持三边峰会,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与亚美尼亚总理帕希尼扬在其见证下共同签署联合声明。阿亚两国还草签了《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关于建立和平与国家间关系的协议》文本。联合声明和协议的核心内容包括: 阿亚两国永久停止敌对行动,相互承认主权与领土完整,立即着手建立外交关系,重开边境口岸,启动“特朗普国际和平与繁荣之路”(也即“赞格祖尔走廊”)。协议还授予美国对“赞格祖尔走廊”为期99年的独家开发权。这条走廊穿越亚美尼亚领土、连接阿塞拜疆本土与其“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并进一步延伸至土耳其,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按照规划,这将是一条多式联运走廊,包含公路、铁路、油气管线和光纤。尽管未来美国的投入和实践尚不明确,但美若实际控制这条走廊,将进一步拓展其在中亚和高加索地区的影响力。当前,美国通过调停和经济援助已经逐步提升在该地区的战略存在。此外,欧盟在乌克兰危机爆发后更加依赖进口阿塞拜疆天然气,大力推动跨里海能源运输项目。布鲁塞尔和华盛顿都试图借此削弱俄罗斯和伊朗在该地区的影响。

其二,阿塞拜疆和土耳其战略地位提升。苏联时期,纳卡地区是阿塞拜疆西南部的一个自治州,居民多为亚美尼亚族人。此地的亚美尼亚人一直谋求将纳卡并入亚美尼亚。苏联解体后,阿亚两国因纳卡地区归属问题爆发战争。在1991~1994年的第一次纳卡战争中,亚美尼亚军队在俄罗斯暗中支持下取得胜利,占领纳卡及周边七个区域。此后两国虽然达成停火协议,却留下难解的领土争端。阿塞拜疆社会形成强烈的复仇意识。2020年第二次纳卡战争爆发,阿塞拜疆在土耳 其的军事支持下打败亚美尼亚,夺回了纳卡地区的大部分领土。2023年秋,阿塞拜疆再次行动, 完全控制了纳卡地区。由此,阿塞拜疆在南高加索地区的战略地位得到提升,其与土耳其的关系 也进一步加强。阿亚两国在白宫草签的和平协议显示,双方承认并尊重彼此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国际公认边界的不可侵犯性和政治独立;双方确认现在和将来均无领土要求。这标志着亚美尼亚 在战败情况下对现状的认可,也一定程度上预示着两国关系的正常化。但在亚美尼亚国内,该协议被视为一种妥协,引发了争议和不满。土耳其将阿塞拜疆视为“泛突厥空间”的关键枢纽,通过能源管道(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石油管道、跨安纳托利亚天然气管道)和交通走廊把自身与南高加索地区相连。土耳其对美国倡导的阿亚和平协议表示欢迎。“赞格祖尔走廊”的开发,将为阿塞拜疆提供一条直达其“飞地”的路线,并通过土耳其打开通往欧洲市场的更广阔大门,特别是在能源领域。这使得土耳其的影响力在南高加索地区进一步提升,并利于其推动“泛突厥主 义”政治议程。

其三,伊朗对外部势力的介入强烈担忧。为了对抗阿塞拜疆—土耳其的“泛突厥主义”联盟,伊朗在南高加索地区长期采取现实 主义策略,也就是不顾宗教、文化等方面的巨大差异,与亚美尼 亚进行合作。当前,伊朗强烈反 对将“赞格祖尔走廊”开发权授予美国,担心美利用该走廊对其 进行更多的战略施压,使其陷入 “腹背受敌”的困局。这条走廊一旦被美国和土耳其控制,那么伊朗与亚美尼亚的联系就会被切断。该走廊的开发还可能会削弱伊朗在区域经济中的地位,伊朗尤其担心其北部已有的较为成熟的运输路线被进一步边缘化。

其四,地区国家与俄罗斯关系生变。在2020年第二次纳卡战争之后,战败的亚美尼亚对俄罗斯的不满情绪日益加深,并与西方展开试探性接触。亚美尼亚抱怨俄在其与阿塞拜疆的边境 冲突中“不作为”,甚至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内部公开质疑俄方。亚美尼亚与俄罗斯的关系已 经出现了显著变化,正从传统的 “兄弟关系”转向“平等的伙伴关系”。这一转变标志着亚美尼 亚在外交政策上的重大调整。当前,作为集安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的成员国,亚美尼亚虽然仍重视与俄罗斯的传统合作,但也积极拓展与欧盟、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特别是今年4月亚美尼亚还启动了加入欧盟的进程,这一举措被视为其向西方阵营靠拢的关键一步,引发了俄方的担忧。 此外,出于外交平衡、经济多元和地缘安全等方面的考虑,亚美尼亚也于近期表示有意加入上合组织。 阿塞拜疆与俄罗斯的关系也 处于持续紧张状态。阿塞拜疆对俄罗斯在纳卡问题上支持亚美尼亚一直心怀芥蒂。今年6月27日, 俄罗斯在叶卡捷琳堡逮捕50多名阿塞拜疆裔人员,其中两人死亡。阿塞拜疆随后逮捕多名俄记者,并暂停与俄的文化合作。双方均召见对方大使,冻结部分外交活动,导致两国关系陷入严重危机。8月,俄罗斯对乌克兰敖德萨地区的轰炸波及阿石油设施,导致两国关系急剧恶化。阿指责俄破坏其能源利益,俄则认为阿在乌克兰危机中支持乌克兰,挑战了俄的地缘政治利益。此外,在俄看来,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将美国引入地区和平进程,影响其在南高加索地区的利益,进一步加剧了俄阿两国矛盾。阿塞拜疆并未示弱,通过寻求与土耳其和西方的更紧密合作应对俄罗斯的压力。

其五,俄罗斯的影响力相对减弱。南高加索地区长期是俄罗斯的战略“后院”,当前在乌克兰危机牵扯其巨大精力的背景下,其他势力(土耳其、美国等)对该地区日益加大投入,冲击了俄罗斯的传统影响力。美国若实际控制“赞格祖尔走廊”, 俄罗斯的影响力势必会被进一步削弱。若美国进一步联合土耳其、阿塞拜疆在俄罗斯南部形成包围圈,将进一步压缩俄的战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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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15日,俄罗斯关闭了阿塞拜疆纳卡地区霍贾雷的一处军事基地。当日,俄维和人员参加撤离仪式。

地缘政治具有较强的历史延续性

事实上,从历史的长时段来看,南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具有较强的历史延续性。南高加索地区位于欧亚大陆交界处,面积约18万平方公里,西临黑海、东濒里海、北靠大高加索山脉、南接伊朗和土耳其。该地区民族成分多元,民众信仰多种宗教,如基督教、伊斯兰教等,这种多民族、多宗教的格局使得该地区在历史上频频发生地缘政治冲突。此外,该地区地理环境复杂,财政基础薄弱,人口较少,难以形成强大且持久的本土政权。

与此同时,南高加索地区连接欧洲和亚洲,是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古就是贸易、军事、文化交流的通道,也是东西方文明交汇之地。波斯商队、罗马军团、突厥部落、阿拉伯学者、蒙古骑兵都曾在此留下印记。地理上的“走廊”特征,使得任何一个试图掌控欧亚陆权的帝国,都无法忽视高加索地区的战略价值。南高加索地区因此成为多个帝国争夺的对象。历史上,南高加索地区作为“边缘地带”曾被多个帝国控制。

公元3~6世纪,罗马人与波斯人在高加索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进行了长期的斗争,都希望扩大领土,夺取重要的战略要冲和贸易通道,但都无法彻底打败对方。公元六世纪后期,东罗马还曾与西突厥汗国谈判结盟共抗波斯。对西/东罗马帝国和帕提亚/萨珊波斯帝国来说,它们两败俱伤的争斗最终迎来的是阿拉伯帝国在七世纪的崛起,阿拉伯人征服了萨珊波斯,并征服了东罗马帝国的大片领土。7~10世纪,阿拉伯帝国与拜占庭帝国在小亚细亚东部与高加索地区也进行了长期的拉锯式争夺。

11世纪后半叶,来自中亚的塞尔柱人进入高加索地区。之后来到这里的便是蒙古人。自16世纪以来,部分地继承了罗马遗产的奥斯曼帝国与以伊朗为中心的萨法维帝国在当地接续竞争,不过,它们最终败于帝俄之手。这些早期近代帝国的竞争,极大地塑造了当地的地缘政治,其影响今天依然存在。

16世纪初,萨法维王朝在今天的伊朗所在地崛起,在比较长的时期里,它成为来自西部的奥斯曼帝国在南高加索和两河流域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对手。这两个帝国的竞争,首先是地缘政治上的较量,同时也掺杂了伊斯兰教两大教派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斗争。但今天的人们很容易忽视,在奥斯曼帝国和萨法维帝国全方位的竞争过程中,还有来自中亚和欧洲的外来因素,以及经济竞争的因素。从外部因素看,奥斯曼帝国控制了穆斯林的圣城麦加和麦地那,因而具有了保护穆斯林朝觐的义务。但什叶派萨法维王朝的崛起,对中亚的逊尼派政权产生了威胁,同时也一度阻碍了他们的朝觐。所以,中亚当地精英就有联合奥斯曼帝国夹击萨法维人的想法。奥斯曼人与萨法维人在南高加索地区的军事和外交斗争延续了一个多世纪。1555年,奥斯曼帝国与萨法维王朝签订和约,结束双方的长期战争。20年后,战端再起,奥斯曼人获得更大胜利。当时,奥斯曼帝国给欧洲带来的威胁可能更为直接。因而,欧洲人与萨法维王朝也曾多次联络,希望能够共同对付奥斯曼人。17世纪初,萨法维人反击,打败了被欧洲势力和内部纷争纠缠的奥斯曼帝国,收复了在南高加索的失地。此后双方不断交战,互有胜负。最终奥斯曼帝国控制了西格鲁吉亚和西亚美尼亚,其余部分归萨法维王朝。就经济因素来说,奥斯曼帝国和萨法维王朝在多个经济领域展开争夺,而控制丝绸贸易的利润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16世纪后期,沙俄逐渐崛起。两百年后,沙俄也开始向南高加索地区扩张。俄罗斯帝国试图通过控制该地区来巩固其在欧亚大陆的地位。19世纪初到20世纪初,俄罗斯帝国和大英帝国在中亚和印度展开百年“大博弈”,南高加索地区也成为双方争夺影响力的重要区域。19世纪初,沙俄与间接地继续了萨法堆王朝的波斯恺伽王朝的两次战争彻底改写了地区版图。第一次战争(1804~1813年)中,俄军逐步占据了南高加索地区的关键城市,并迫使伊朗割让包括达吉斯坦、格鲁吉亚、卡拉巴赫在内的大片领土。第二次战争(1826~1828年)后,伊朗失去了亚美尼亚和纳希切万。此后,俄罗斯帝国在军事与行政上全面接管南高加索地区,并建立了坚固的边防体系。1922年底,苏联成立。当时加入苏联的有俄罗斯联邦、外高加索联邦、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四个加盟共和国。1936年后,外高加索联邦被解散,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分别 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1991年苏联解体后又各自成为独立的主权国家。冷战结束后,俄罗斯通过经贸、能源、文化、军事等纽带,借助集安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独联体平台,维持与南高加索地区国家的传统关系,持续经略该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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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5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安卡拉会见到访的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右),并共同出席天然气管道开通仪式。

伊朗的复杂态度令人关注

在当今南高加索地缘政治变动过程中,伊朗的态度令人关注,其直接的表现就是强烈反对“赞格祖尔走廊”计划。一方面,阿塞拜疆不只与土耳其结盟,也与以色列关系密切,在第二次纳卡战争中,以色列向阿提供了精确制导武器,而伊朗与美国和以色列长期敌对,不愿意看到这些外来对手深度介入地区事务,为此伊朗不顾意识形态差异与亚美尼亚走近,而且两国皆有防堵“泛突厥主义”的现实诉求。因此,亚美尼亚的“损伤”也就是伊朗的“损伤”,但伊朗能够为双边关系提供的东西实则有限。

另一方面,伊朗本身也有一个“阿塞拜疆民族问题”。具体来说,伊朗西北部有2000多万阿塞拜疆族人口,阿塞拜疆人作为伊朗人口数量最多的少数民族,占伊朗总人口的15%~25%,远远多于阿塞拜疆人口(约为1024万)。伊朗的确担心本国少数民族会受到阿塞拜疆的影响甚至渗透,不过这与一些人宣称的“阿塞拜疆族群控制伊朗政治”不是一回事。

历史上,伊朗的“泛突厥主义”和“泛阿塞拜疆主义”主要体现为“阿塞拜疆分离主义”,其根源可追溯至1918年阿塞拜疆民主共和国的成立,该政权在沙俄解体背景下建立,由巴库平等党执政,仅存23个月。当时,受奥斯曼土耳其支持的巴库平等党将历史上的阿兰地区(阿拉斯河以北)命名为“阿塞拜疆”,而此前“阿塞拜疆”仅指伊朗西北部地区。1920年4月,阿塞拜疆民主共和国被阿塞拜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取代;1922年3月,阿塞拜疆加入外高加索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同年12月,该联邦共和国加入苏联。伊朗强调阿兰地区与其下辖的阿塞拜疆地区的差异,否认分离主义的合理性。二战期间,苏联曾支持伊朗的阿塞拜疆人建立“阿塞拜疆民族自治政府”,遭到伊朗政府和西方国家的强烈反对。1946年,在西方的强力干预和伊朗对苏退让下,苏联从伊朗撤军。

1991年阿塞拜疆独立,伊朗一开始向其提供了大量援助,但是,1992年持“泛突厥主义”和反伊朗立场的埃尔奇贝伊当选总统,两国关系逐渐恶化。伊朗认为,阿塞拜疆的伊朗流亡组织和泛阿塞拜疆主义政党通过多种渠道传播“泛突厥主义”意识形态,阿方则将“泛突厥主义”作为限制伊朗影响力的政治工具。在上述历史背景下,2020年第二次纳卡战争后,阿塞拜疆提出建立“赞格祖尔走廊”,伊朗表示强烈反对,其所担心的正是土耳其在伊朗北部影响力的上升将导致“泛突厥主义”的蔓延。

尽管“阿塞拜疆民族问题”尚未成为伊朗的棘手问题,但其西北部也就是南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政治大变动,特别是阿塞拜疆国家力量和地缘政治优势的增强势必会引起伊朗的高度警觉。

土耳其影响力的起伏

土耳其在南高加索地区的影响力也有起伏,除了前面提到的与伊朗人的帝国竞争时代,也需要看一看土耳其人的建国历程与高加索地区的关系。奥斯曼帝国在一战战败后,民族主义者不想看到自己的国家被瓜分,土耳其人和苏俄相互配合,共同划分了高加索势力范围——土耳其收复东北部失地,挫败亚美尼亚人的政治梦想,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则成了苏联的一部分。这一合作,对化解英国人一战后在南高加索地区的计划具有重要作用,有时也被视为“大博弈”的一部分。对土耳其人来说,他们得以集中精力应对西部同样由英国支持的希腊人对小亚细亚地区的野心。

冷战结束后,土耳其一直希望能够通过“泛突厥主义”进入高加索地带,进而影响中亚地区。跟苏联时期一样,土耳其若要实现这一战略目标,首先需要面对的就是俄罗斯。因而,俄罗斯对其“后院”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对综合实力相对较弱的土耳其的战略影响很大。今天土耳其的综合实力仍然不足以支撑其野心,这应该也是它加大使用所谓“突厥叙事”的原因。

如此看来,高加索地区其实仍是周边大国的“边缘地带”,其地缘政治情势大致上还是在同样的历史—地理结构中不断变化。今天,伊朗能否像当年土耳其联合苏俄化解高加索地缘政治危机那样,联合俄罗斯化解南高加索地缘政治变动带来的不利影响,仍是未知数。

“特朗普国际和平与繁荣之路”能实现吗

土耳其在南高加索地区的影响力也有起伏,除了前面提到的与伊朗人的帝国竞争时代,也需要看 在南高加索地区此轮地缘政治变动中,美国准备接管开发“赞格祖尔走廊”,引发了广泛关注和激烈讨论。

从经济角度看,该走廊对土耳其力推的“中间走廊”(也称跨里海国际运输走廊)计划影响较大。目前,阿塞拜疆巴库—格鲁吉亚第比利斯—土耳其卡尔斯(BTK)铁路是“中间走廊”的现有主干线,其运输路径存在诸多限制,主要体现在运力较小及转运复杂。“赞格祖尔走廊”的规划如果得以实施,将优化阿塞拜疆与土耳其之间的运输路径。也就是说,阿土两国运输可以绕开格鲁吉亚,运输距离将缩短约250公里,显著提升运输效率。据披露,该走廊设计的年货运能力达1500万吨,客运550万人次,若与现有的BTK铁路形成互补,两条铁路合计运力可超2000万吨,这将较大提升“中间走廊”的整体运输能力,增强南高加索地区在欧亚大陆桥南线的竞争力。

从地缘政治角度看,美国意图借该走廊介入南高加索地缘政治,阿塞拜疆希望藉此实现本土与“飞地”的连接,并加强与土耳其(以及美国)的战略“捆绑”,进而提升自身在“中间走廊”计划里的地位,土耳其试图借此加强与阿塞拜疆之间的联系并进而拓展其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美国和土耳其在南高加索地区有共同的地缘政治目标,即扩大自身势力范围和影响力,但势必对俄罗斯和伊朗带来冲击。伊朗将该走廊视为对其北部防线的重大挑战,亚美尼亚担心的则是主权因此受损和受到安全威胁,俄罗斯对该走廊的态度并未明确,但不可能不担心美国和土耳其影响力的扩张。

目前,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之间的边界划定、难民安置、战争责任等问题仍未解决。两国民族情绪依然高涨,政客需要在国内压力与国际期望之间维持微妙平衡。一旦能源或通道利益矛盾激化,冲突随时可能重燃。因此,即便不考虑技术、资金等现实因素,在地缘政治问题得到彻底解决之前,“赞格祖尔走廊”要想真正成为“和平与繁荣之路”可谓难上加难。无论哪种情景,南高加索地区变局都将继续影响从黑海到里海、从安纳托利亚到中亚乃至整个欧亚大陆的地缘政治格局。

(作者:昝涛,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副院长。本文为“兰台青年学者计划”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本文原载于《世界知识》2025第19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来源: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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